热点推荐

楼主: 匿名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复制链接]

0

主题

0

帖子

0

积分

革命小将

Rank: 1

积分
0
发表于 2006-5-19 03:31:54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38

我们接连几个星期看着星星在穹苍顶上的运行,看着星星来定向航行,其容易真使人难于相信。晚上,没有其他什么东西可看。一到夜里,我们都知道各个星座的位置会在哪里,夜夜如此。我们向赤道漂去时,北方的地平线上清清楚楚地升起了大熊星,我们都担心,怕会看到北极星。从南方去,经过了赤道,就会看见北极星的。这时成为东北风的贸易风吹来了,大熊星便又沉下去了。

古代的波利尼西亚人是伟大的航海家。他们航行定方向,白天靠太阳,晚上靠星星。他们关于天体的知识是惊人的。他们知道地球是圆的。他们对于深奥的概念,例如赤道、南北热带等等,都有专门名词。在夏威夷的波利尼西亚人,把海图刻在圆葫芦上。在其他若干岛上,他们用枝条编成详细地图,附上贝壳作为岛屿,用细枝来代表各股水流。波利尼西亚人知道有五个行星,他们称之为移动的星,以区别于位置固定的星。他们对固定的星的名称有好百个。古代波利尼西亚的优秀航海家,熟悉各个星在天上出现的不同位置,一夜之间会转换些什么地方,一年之间,时季不同,又有什么变化。他们知道什么星在什么岛的上空。有的星夜夜在某岛上空照耀,年年如此,便以星名作为岛名了。

他们懂得,繁星满布的天空,像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大罗盘,从东转到西;他们头上的各个星星,总在指点方向位置,告诉他们北去或是南去多远了。当年波利尼西亚人探了险,把目前这一大片领域—最接近美洲的整个洋面控制了之后,在后来的许多世代中,曾在若干海岛之间舟楫往返。根据历史上的传记,当塔希提岛的部落首领去访问夏威夷的时候,舵师根据太阳和星星测定方向,先向北驶,等到头顶上空的星星指出,他们已经和夏威夷在同一纬度了,才转一个弯,向西驶去,驶离目的地不远,再看飞鸟和云霓的动向,便知道这群岛在哪里。夏威夷群岛在塔希提岛以北偏西几度,相去有两千多海里。

波利尼西亚人广博的天文知识,以及计算异常透辟的日历,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一定不是从西方的米兰尼西亚人或者马来亚人那里来的。但是,又是那在古代已经灭绝了的、有文化的种族—曾在美洲将丰富的文化传授给阿兹特克人、马亚人、印加人的“白皮肤长胡子的人”—曾编了一种相似得出奇的日历,并且具备相似的天文知识。那时候,欧洲在这方面的知识是很落后的。波利尼西亚和秘鲁一样,根据他们的日历,一年开始,是特定在七曜星座第一次从地平线上露出来那一天;而且这两个地方都认为,这个星座是保佑农产丰收的。

在秘鲁向太平洋倾斜的一片沙漠中,至今还屹立着远古天文台的遗迹。这又是那有文化的、神秘的种族的遗物。他们曾雕刻大石像,建造尖塔,种植甘薯和葫芦,以七曜星座升起那一天作为一年的开始。康提基扬帆于太平洋上的时候,已经懂得星辰的运行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0

主题

0

帖子

0

积分

革命小将

Rank: 1

积分
0
发表于 2006-5-19 03:32:33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39

7月2日,我们值夜班的,已经不能安然无事地坐在那里观察夜间的天象了。在吹了几天温和的东北风之后,风势大了,海面汹涌。到了深夜,月色明朗,风力疾劲。

四个人躺在竹屋里打鼾,陶斯坦坐在那里发电报,我值班掌舵。将近午夜,我看见一个异乎寻常的大浪,从筏尾向我们扑来,在我迷蒙的视野前横扫而过。在这大浪后面,我看见紧跟着两个更大的浪,浪尖泡沫飞溅。假如我们不是刚经过这地方,我一定以为我看见的是被危险的暗滩所激起来的高潮。当第一个大浪像一座长城似的在月光中向我们奔来的时候,我大叫一声,让大家小心,同时转动木筏,调整方向,准备应对大浪冲击。

当第一个大浪冲到我们跟前的时候,木筏把筏尾往旁边一翘,顺着涌起的浪峰向上漂去,浪峰下泻,浪尖沸腾,嘶嘶发响。我们在沸腾的泡沫中驶过,泡沫从木筏的两旁倾下来,而那大浪本身便在我们下边滚过去了。大浪过去的时候,筏头一翘,筏尾领先,我们滑下去,滑到一片宽阔的浪谷里。紧接着,第二堵水墙来了,一涌而起,又急急忙忙地把我们抛入空中,扔过墙顶,洁净的水像小山一般压向筏尾,结果把木筏一抛,筏身一下子横了过来,被大浪冲击,无法很快地把它扭转来。

第三个大浪奔来,从一条一条的泡沫中涌起,像一堵水晶墙,刚赶上我们,墙的上半截便倒下来了。在倒下来的时候,我看无计可施,只能用尽气力紧抓住一根从竹屋顶上伸出来的竹竿,憋住了气,觉得我们的身子,以及我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在咆哮着的涡漩的泡沫中飞向天空。转瞬之间,我们和“康提基”又漂在水面上,悄悄地滑向浪的另一面去了。这三堵大浪组成的墙在我们面前奔去,筏尾的水中,有一连串椰子在月光下浮沉。

最后那一个浪猛力冲击了小屋,陶斯坦连头带尾被抛到电台那一角里,其余的人被声音吓醒了。海水从木料缝中冒上来,从墙上钻进来。木筏前半部靠左舷的竹席被冲破了,成了一个小坑,潜水篮子放在筏头上被打扁了,除此之外都未遭损害。我们始终无法明确解释那三个大浪是从哪里来的,有可能是由于海底的震动,这在这一带是不希奇的。

7月21日,风突然又停了。天气闷热。我们有了上次经验,知道这大概是什么意思。果然不错,从东从西从南几阵狂风一吹,便转成一股南风,浓重的乌云又从地平线上冒起来了。赫曼拿着风力测定器一直在外面,测出风速已达每秒钟五十多英尺。这时陶斯坦的睡袋忽然掉下水去了。以后几秒钟内发生的事,真是说时迟,那时快。

赫曼在睡袋落水时想去抓住,踉跄一步,掉下水了。我们在波涛汹涌中,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喊救命,看见赫曼的头和一条挥舞着的胳膊,以及他四周有些模糊的、绿色的东西在水里转动。大浪冲着他,要把他冲离木筏的左舷。他是生死攸关,拼命在游回木筏。这时陶斯坦在后面把舵,我在筏头,首先看见他,把我们吓得浑身发凉。我们大叫:“有人掉下水了!”一面冲到最靠近的救生设备旁边。其余的人没有听见赫曼的叫喊,风浪太大了。但是一瞬之间,甲板上忙起来了。赫曼是一个游泳好手。虽然立刻知道他有生命危险,但是我们想他大概还来得及游回木筏边上。

陶斯坦离得最近,捞起身边的一个竹筒,筒上绕着救生艇用的长绳。但是这绳子被轧住了,这在整个航程中是仅有的一次。赫曼这时和筏尾相平行,但离筏有几码,他最后的希望是游到橹那边,抓住橹身。他没有抓住筏尾的木料,他伸手去抓橹身,橹身却滑走了。他浮在那里。根据过去的经验,东西一到那里,永无重返木筏之日。班德和我搬动橡皮艇下水,纳德和艾立克把救生带掷出去。这救生带上拴着一根长绳,原来放在小屋檐角上备用的。但是今天风太大了,它刚被掷出去,立刻被吹回到筏上。掷了几次没有成功,赫曼离开橹已经远了,他拼命向木筏游来,可是一阵阵的风,使他离开得更远了。他知道从此这距离将越来越大,但是他还对橡皮艇抱着一点希望。这时我们已经把橡皮艇搬下水了。没有绳子拴着,大概可以把橡皮艇划到赫曼那里。绳子原来是一头拴在木筏上,拉住这小艇的。但是没有这绳子,橡皮艇能否回到“康提基”上,那就是另外的问题了。无论如何,三个人在橡皮艇里是有几分逃生的希望的,一个人在海里则毫无指望。

接着,我们突然看见纳德跳出去,一头钻下水。他一手拿着救生带,一边游去,每次赫曼的头露出水面,纳德不见了,而每次纳德冒上来了,赫曼又不在。一会儿,我们同时看见了两人的头,他们游到一处,抓住了救生带。这时橡皮艇已拉上筏。纳德挥舞着胳膊。我们四个人拉住救生带的绳子,眼睛盯住就在他们后面的又大又黑的东西。拖啊,这是性命交关的事!水里那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正把一个墨绿色的大三角形推上浪面,纳德那时正向赫曼游去,见了几乎吓一大跳。只有赫曼知道那三角形不是鲨鱼,也不是其他什么海怪。那是陶斯坦的不漏水的睡袋的一角。在我们把这两个人安全地拖上木筏后,睡袋也没有浮多久。那个把睡袋拖下水的东西,损失了一顿更好的伙食。

“幸亏我不在睡袋里头。”陶斯坦说道。说着,他重新掌起舵来。

当天晚上,除了这一句,再没有多少俏皮话。这之后,在一段长时期内,我们都觉得神经里、骨头里有一股寒流。但是寒冷中也搅和着温暖的感激之情,木筏上还是我们六个人在一起。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0

主题

0

帖子

0

积分

革命小将

Rank: 1

积分
0
发表于 2006-6-4 07:12:10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40

经过这两场风暴,“康提基”的节骨软弱多了。巨浪壁立,木筏要挣扎着上去下来,把所有的绳索都撑松了,木料总在漂动,使得绳子吃到筏木里。我们感谢上帝,我们遵照印加人的习惯,没有用铅丝;用了铅丝,那会在暴风中把整个木筏锯成火柴棍。又如果当初我们用了彻底干燥、十分轻漂的筏木,那木筏早就吸足了海水,沉到海底。是刚砍下来的树干中的浆汁,成为一种饱和物,阻住了海水渗入多孔的筏木。

不管怎样,在最后一次暴风雨之后,情况很清楚:我们一定既要浮着,又要大家在一起,走完我们面前这段短程,到达海岛上。

经过最后一次风暴后,我们无法肯定木筏最后会漂到哪里。我们离开马克萨斯群岛和土阿莫土群岛的距离相等。我们的位置意味着,我们可能很容易在两组群岛之间穿过,一个岛也看不见。马克萨斯群岛中最靠近的一个岛,在我们西北三百海里;而土阿莫土群岛中最近的那个岛,在我们西南三百海里。风和水流都没有定向,大体上是往西去,正好对着两组群岛中间广阔的洋面。

在西北面离得最近的小岛,不是别的,正是法图黑伐,就是那小小的、被热带森林包围着的多山的岛,我曾在那盖在木桩上的海滩小屋里住过,又曾听过那位老人讲起关于祖先英雄提基的生动故事。如果“康提基”停到那一片海滩上,我会碰到许多熟人,但是恐怕碰不到那位老人了。他一定怀着去和真正的提基见面的希望,逝世很久了。如果木筏对着马克萨斯群岛的群山前去,我知道群岛中的几个岛彼此相距很远,海水没遮没拦地轰击着悬崖,我们必须谨慎小心,掌好舵,向那少数几个山谷的口子驶去,口子里到最后总是狭长的海滩。

如果情况相反,木筏可能向土阿莫土群岛的珊瑚礁驶去,那里很多的岛是靠在一起的,遍布在一大片海面上。但是这一组群岛又名“低地群岛”,也叫“危险群岛”,因为整个结构是完全建筑在珊瑚虫上面的,其中有许多险恶的暗礁,以及长着椰林的珊瑚岛,离开水面只有六至十英尺。每一个珊瑚岛的周围都有礁脉环绕着,像是在保护。礁脉对这一带航行的船只很危险。但是,即使在珊瑚虫造成的土阿莫土珊瑚岛上,以及在熄灭了的火山遗迹的马克萨斯群岛上,都一样住着波利尼西亚人;两组群岛上的贵族家庭,都认为提基是他们的始祖。

早在7月3日,我们离开波利尼西亚还有一千海里的时候,大自然就能告诉我们,正如它当年告诉从秘鲁去的木筏上的原始人一样:前面大海之中什么地方,真是有陆地的。我们在离开秘鲁海岸足足有一千海里之前,还看到小群的军舰鸟。它们在约西经100°的地方不见了。这之后,我们只看见以海为家的小海燕。但是在7月3日,军舰鸟又来了,是在西经125°的地方,从此便常见小群的军舰鸟,不是高飞空中,就是猛冲到浪尖上,啄食飞鱼。飞鱼是为逃避海豚的袭击而飞出水面的。这些鸟不是从我们筏后的美洲来的,它们的家一定在我们前面什么地方。

7月16日,大自然所泄漏的秘密更多了。那天我们拖上了一条九英尺长的鲨鱼,它从胃里吐出一条没有消化的大海盘车来,这是它新近在什么海岸边吞吃了带到洋里来的。

紧接着第二天,我们第一次迎接了确实直接从波利尼西亚群岛来的客人。

在木筏上,这是有重大意义的时刻:在西边的地平线上发现有两只大海鹅,不久就飞到桅杆上空,飞得很低。它们的翅膀展开了有五英尺长,绕着我们飞了许多圈,然后双翅一敛,息在我们旁边的海面上。海豚立刻冲到那里,在大鸟的周围游来游去,像要探听什么,但是双方各不相扰。它们是第一批活的信使,飞来欢迎我们去波利尼西亚。它们到晚上没有回去,还在海面上休息。过了午夜,我们还听见它们绕桅飞行,发出粗哑的叫声。

现在落到木筏上的飞鱼是另一种大得多的。我曾和当地人沿法图黑伐的海岸去捕鱼,认识这种飞鱼。

接连三天三夜,我们直奔法图黑伐而去。但是接着来了一股疾劲的东北风,把我们吹向土阿莫土珊瑚群岛。我们现在已被吹出真正的赤道南流,洋流已不像以前那样可靠了,常是有一天没一天的。洋流能像看不见的河流,在海面上四处奔流。如果洋流淌得快了,常是波浪多了,水的温度降低一度。洋流每天的方向和力量,可以由艾立克计算出来的和测量出来的位置之间的差别看出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0

主题

0

帖子

0

积分

革命小将

Rank: 1

积分
0
发表于 2006-6-4 07: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41

在波利尼西亚的门口,风说了一声“通行”,便把我们移交给一股孱弱的洋流。这股洋流使我们大吃一惊,因为它是向北极流去的。风并没有完全停息—在整个航程中都没有过—在风势微弱的时候,我们把所有的一点破布都挂起来当帆。我们从没有一天是回头向美洲去的,在二十四小时内,我们最少也走了九海里;在整个航程中,每二十四小时的平均速度是四十二点五海里。

贸易风究竟硬不起心肠,在这最后一段航程中扔掉我们不管。它又来上班了,把倾斜着的木筏推着、撞着前去。木筏正准备进入世界上的一个新奇区域。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越来越多的海鸟成群飞来,在我们上空绕着,无目的地四处乱飞。一天傍晚,太阳正要沉入海中,我们注意到鸟群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推动力。它们向西飞去,不再注意下方的我们,也不注意飞鱼了。它们飞去时,我们从桅顶上可以看到,都是沿着同一条线路直接飞去。说不定它们在上空看见了什么我们看不见的东西。说不定它们飞行是受了本能的支配。无论如何,它们的飞行是有计划的,直向最近的岛—它们生儿育女之所—飞去。

我们转动橹柄,使我们的航线和鸟群飞去不见了的方向完全一致。甚至在天黑以后,我们还听见失群的鸟在星月交辉的夜空中叫着,从我们上空飞过,飞行的方向和我们现在行驶的方向是一致的。当晚景色宜人,月亮微圆,月圆在“康提基”的航程中这是第三次了。

第二天,我们上空的鸟更多了。但是到了晚上,我们已无需依靠它们来指点路程。我们发现了地平线上有一片奇异的不飘动的云。其他的云都是小小的羽状卷云,是从南方来的,跟着贸易风飘过天空的穹顶,一直飘过西方的地平线不见了。我曾在法图黑伐岛上看见过这种贸易风带来的云在飘动,我们在“康提基”上也曾日以继夜地看到过这种云飘动。但是这西南方地平线上的一片孤云并不飘动,它像一股狼烟,直冲云霄,贸易风带来的云就在旁边飘过。波利尼西亚人知道,在这种云之下就有陆地。因为热带的太阳晒烤着灼热的沙土,产生了一种暖空气升上天空,使得其中的蒸气在较冷的大气层中凝结了起来。

我们对着这片云驶去。日落之后,云不见了。风势不变,我们把橹拴紧了,无需掌舵,“康提基”也能对准方向驶去。现在掌舵人的工作是:坐在被磨得光滑发亮的桅顶的地板上,注意望,看有没有陆地的踪迹。

当天晚上,我们上空群鸟乱鸣,震耳欲聋。月亮几乎圆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0

主题

0

帖子

0

积分

革命小将

Rank: 1

积分
0
发表于 2006-6-4 07:13:40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第六章 驶到南海群岛
42

7月30日的前一天晚上,“康提基”上有一种新奇的空气。或者是由于所有的海鸟噪叫得耳朵都聋了,这表示有新鲜事物在酝酿。在过去三个月当中,除了波吟涛吼,我们所听见的只是那没有生命的绳索的死沉沉的格拉格拉的声音;而现在群鸟鸣声嘈杂,听上去十分兴奋,原来我们还在世上。月亮从桅顶的望哨上移动过去,似乎比从前大了、圆了。在我们的幻想中,月亮是在椰林尖上,映照着热情的风流事迹的,而不是一片黄澄澄的光芒,照耀着大海中冷血的鱼类的。

到了六点钟,班德从桅顶下来,叫醒了赫曼,钻进小屋。当赫曼爬上发响的摇曳的桅杆的时候,天已破晓。十分钟之后,他又下了绳梯,抓住我的腿把我摇醒了。

“出来看看你的岛!”

他满脸欢喜,我一跃而起。班德还没有真正睡着,也跟着出来。我们一个紧跟着一个,能爬多高便爬多高,一直爬到两根桅杆交叉的地方挤着。我们周围有许多鸟,天空中一层轻盈的紫蓝色的薄纱,倒映入海。夜将尽,这是最后残留的夜色。但是在远远的东方的整个地平线上,朝阳初升,渐次明亮。在遥远的东南方,以血红的晨晖为背景,显出一个淡淡的影子,像是一道蓝色铅笔痕,短短地在海的边缘上画了一段。

陆地!一个小岛!我们贪婪地注视着,把其余的人都叫醒。他们睡眼惺忪地跌撞出来,四处张望,以为筏头就要撞上沙滩哩。噪鸣的海鸟在空中密集如天桥,飞向那远处的岛。太阳升起来了,天大亮了,红色的背景扩展成为金黄色,使这岛更明显地出现在地平线上。

我们第一个念头是这岛的位置不应当在那里。然而岛是不会漂动的,一定是木筏在夜间被卷入一股向北去的水流了。我们只要在海面上看一眼,从波浪的方向就能立刻看出,我们在黑夜中把机会错过了。从我们目前所在的地方,已无法借用风力驾驶木筏漂向这座海岛。土阿莫土群岛周围,都是当地的强有力的洋流,冲向陆地,纠缠成为乱流,方向不定。其中有许多遇到在礁脉上和珊瑚湖中流出流进的奔腾的潮水,便变了方向。

我们把橹掉过来,但是知道这是无济于事的。到了六点半,太阳从海里升起来,一直向上爬。热带的太阳都是这样。在一条狭窄的、淡色的沙滩后面,树林丛密。沙滩地势很低,时时隐没在浪涛之后。根据艾立克报告的位置,这岛是叫普卡普卡,是土阿莫土群岛中最靠外面的一个岛。1940年版《太平洋群岛航行指南》,我们的两张海图,以及艾立克观测所得,一共替这个岛定了四个不同的位置。但是这一带没有别的岛,因此毫无疑问,我们看见的岛是普卡普卡。

筏上并无狂叫欢呼之声。在调整了帆、掉转了橹之后,我们都静静地爬在桅顶上,或者站在甲板上,默视这一片汪洋大海之中突然露出来的陆地。现在我们总算得到了一个看得见的证据,可以证明我们这几个月中确是在漂动,而不是总在这永恒不变的、弧圆形的地平线中心翻滚上下。对我们说来,这岛好像是会移动的,是突然移入了蔚蓝之圈、空阔之海的;而我们的永久寓所,就在圈和海的中央。这岛,好像是缓缓漂过了我们这一片领域,向东方的地平线而去。我们都充满了一种温暖、静穆的满足之感:我们真的到达波利尼西亚了,然而也搀和着一点点暂时的失望。无能为力地瞧着这岛,像是瞧着一片海市蜃楼,自己还在永恒地漂流,横海西去。

日出后不久,岛中央偏左的树梢上,升起一股浓重的黑烟。我们一路望着这股烟,心想是岛上的人起身了,在烧早饭。那时候我们不知道是岛民的望哨看见了我们,举烟为号,请我们登陆。在约七点钟的时候,我们闻到一点点“勃拉”木焚烧的气味,轻轻触动着我们被海水浸腌的鼻孔。这气味立刻唤起了我对法图黑伐的海滩上那团篝火的懵懂的回忆。半小时之后,我们闻到了新斫的树木和森林的气味。这时,岛已落在筏尾,渐渐缩小了,从岛上来的一阵阵风,还间或吹到我们。赫曼和我攀附在桅顶上有一刻钟,让枝叶和一抹葱绿的气味,渗入我们的鼻孔。这就是波利尼西亚——在浪涛之中过了九十三天发咸的日子,这一片干土的气味,是多么美丽,多么丰腴!班德已经又躺进睡袋里打鼾了;艾立克和陶斯坦仰天躺在小屋里默想;纳德跑进跑出,闻闻树叶的气味,写进日记里。

到八点半,普卡普卡已沉入我们筏后的海里;但是爬上桅顶,直到十一点,我们还能看见在东方地平线上,依稀有一点淡淡的、蓝色的条痕。接着连这一点也没有了,只剩下一缕烟云,直上天空,指点着普卡普卡的所在。群鸟不见了。它们总是在海岛迎风的一面,这样,它们在傍晚吃饱了肚子回家的时候,便一路顺风。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0

主题

0

帖子

0

积分

革命小将

Rank: 1

积分
0
发表于 2006-6-4 07:14:46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43

隔天早上,我们又看到两片云,从地平线下升起来,像是火车头冒烟。查地图,知道升起这两片云的珊瑚岛,一个叫范格黑纳,另一个叫安格图。风正在吹,安格图上空的一片云对我们最合适,我们对准这片云驶去,扎紧了橹,自由自在地欣赏太平洋上美妙平静的景色。在这样一个好天,“康提基”的竹甲板上的生活太可爱了。我们铭记周围的一切,我们知道,无论将来情况如何,这次航行一定快要结束了。

接连三天三夜,我们对着安格图上空的云驶去。天气晴和,单靠着橹就能沿我们的航路驶去,水流也不和我们捣乱。到第四天早上,陶斯坦接替赫曼的四点到六点的班,听赫曼说,他仿佛看见月光下有一个低伏的海岛的黑影。接着太阳升起来了,陶斯坦把头塞进小屋门,大叫道:

“前面有陆地!”

我们都冲到甲板上。这一次,岛的位置很理想,正好在我们的航路上,比四天前日出时分露出的普卡普卡,离得稍稍远些。当太阳在我们筏尾径直升上天空的时候,我们能看见一片晶莹碧绿的光亮,照耀在岛的薄雾迷茫的上空。这是在环形礁脉之内的、静静的、碧绿的礁湖的映影。若干低伏的珊瑚岛,把这种样子的海市蜃楼,高映在几千英尺的空中,因此使得原始时代的航海者,在海岛还没有在地平线上出现的许多天以前,就能发现这些岛的位置。

中午时分,我们从望远镜里可以看见岸上的草木中,有许多翠绿的还没有长成的椰树,树梢紧挨着,矗立在靠海的、舞动着的、浓绿的低矮树林的上空。椰林前的海滩上,亮晶晶的沙上,好几块大珊瑚石散乱地躺着。除了在椰林上空飞翔的白鸟,再没有其他生命的迹象。

到下午两点,我们已距小岛极近,开始贴着恼人的礁脉,绕岛航行。

艾立克当领航员,站在厨房箱子顶上,对两个掌着沉重的橹的人发号施令。我们的计划是: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靠近这危险的礁脉。在桅顶上,我们不断有人望,看看礁脉中有无缺口,可以让我们的木筏溜进去。水流现在推送我们沿着礁脉前进,并不捣乱。那松动的龙骨板,可以使我们和风向成20° 角航行,角度靠左靠右都行,风是在对着礁脉吹。

赫曼和我坐着橡皮艇出去,小艇用绳拴着,绳子系在木筏上。当木筏向里抢风而驶的时候,我们在它后面顺着绳子荡开去,荡得紧靠着轰鸣如雷的礁脉,能够瞥见透绿的水墙从我们这里翻滚而去,并且看见浪潮又自己吸回来,使礁石赤裸,看去像是一道破败的,用赭色的含铁矿石构成的壁垒。我们沿边望去,纵目所及,没有见到有缺口的地方。艾立克便收紧左边的帆索,调整风帆,拔松了龙骨板,舵手也跟着摆动橹柄,“康提基”就掉头向外驶去,离开这危险地带,等下次伺机再来。

每次“康提基”向礁脉驶进又荡出来的时候,我们坐在拖着的橡皮艇里的两个人,总是提心吊胆,因为每次我们都走得太近,浪潮越抛越高,越激越猛,我们都觉得浪潮的冲击带有神经质了。每次,我们都相信这一次艾立克靠得太近了,这一次再没有希望把“康提基”拉离巨浪——巨浪正牵引我们冲向魔鬼般的红色礁脉。但是每次艾立克都巧妙地一转动,使“康提基”脱离了吸力的掌握,又安全地驶向大海。我们沿岛滑驶的时候,都离得很近,岸上的一切都看到了,但是那天堂般的美丽我们无从享受,因为中间拦着这一道泡沫飞溅的护城河。

在约三点钟的时候,岸上的椰林开了一个口。。岛内有一片最好、最漂亮的咸水礁湖,像是丛山中肃静浩渺的大湖;周围是临风摇曳的椰树,闪闪发光的海浴沙滩。这诱惑人的绿色的椰林岛,本身是一道宽阔、柔软的沙土环带,围绕着这殷勤好客的礁湖。然后环绕全岛又有一个圈—就是那赭色的、尖刀林立的圈,守卫着通向天堂之门。

我们整天沿着安格图岛曲折航行,岛上的美景近在咫尺,就在小屋门外。阳光晒在椰林上,在岛内一切是天堂,到处是欢乐。我们的航行渐渐成为例行公事,艾立克拿出他的六弦琴,站在甲板上,戴一顶极大的秘鲁遮阳帽,弹着琴,唱着热情的南海歌曲。同时班德就在筏边上摆出一顿丰富精美的晚餐。我们打开一只从秘鲁带来的古老椰子,吮饮椰汁,来向挂在岛内树上初生的、新鲜的果子致意。整个气氛——根深蒂固的、向我们招手的、明亮翠绿的椰林,绕着椰林尖梢飞翔的白鸟,晶莹剔透的礁湖和那柔软的沙滩,这一切和平景象,加上红色礁脉的残暴,浪涛之声如炮火连天、金鼓齐鸣—都给了我们六个从海上来的人以异常深刻的印象,使我们终生不忘。毫无疑问,我们现在到了岛的另一面。我们不可能再看见一个比这更货真价实的南海之岛。不管是登陆还是不登陆,无论如何我们已到了波利尼西亚。一望无际的海洋永远留在我们后面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0

主题

0

帖子

0

积分

革命小将

Rank: 1

积分
0
发表于 2006-6-4 07:15:48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44

在安格图外海这欢乐的一天,是我们在木筏上的第九十七天。说来真够奇怪,我们曾在纽约计算过,从理论上考虑,在理想的情况下,我们能到达波利尼西亚最近的岛的绝对的最少的时间,也是九十七天。

五点左右,我们经过两所椰叶做顶的茅屋,都在岸上树林中间。没有炊烟,没有人迹。

五点半,我们又向礁脉行驶。我们已经驶过了岛的南海岸的全部,正渐渐驶近岛的西端,最后还要看一看,希望在我们经过这岛以前,还能找到一个进口之处。太阳正西沉,我们向前看去,阳光太强,难于睁眼。但是我们看到,在岛最后一道岬之外几百码,浪潮冲击礁石之处的上空,有一道小小的彩虹。这道在我们前面的岬,现在成为一个暗影。我们看见岬内的海滩上,有一团不动的黑点。突然之间,其中有的慢慢向水边移动,另有几点向林边飞奔。他们是人!我们大着胆子尽可能驶近礁脉。风停了,我们觉得只差分毫,便能驶入岛后避风的地方。这时,我们看见有一条独木艇下水了,两个人跳在艇里,沿着礁脉的另一边划桨前进。他们一路划去,然后艇头向外一转,从礁脉的一个缺口中射出,直奔我们而来。我们看见浪潮把这独木艇高高举入空中。

原来礁脉的缺口就是这里,我们惟一的希望在这里!现在我们也能看到全村是在椰林之中,但是日影已经越来越长了。

那两个在独木艇里的人在挥手。我们热烈地挥手回应着。他们加速划来。

独木艇碰靠到木筏边,这两个人跳上来,我们就放心了一些,因为其中有一个满面笑容,伸出一只棕色的手,用英语叫道:

“晚安!”

“晚安,”我吃了一惊,答道,“你说英语吗?”

这人又笑,点点头。

“晚安,”他说道:“晚安。”

“安格图?”我问道,手指着这岛。

“安格图。”这人点头说是的。

艾立克骄傲地点点头。他对了。我们所在之处,正是他从观测太阳判断出来之处。

“买买黑油大。”我尝试着说道。

根据我在法图黑伐岛学来的知识,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要到陆地上去”。

他们两人都指着礁脉上看不见的进出口。我们掉转橹柄,决定一试。

正在这时候,从岛的内部吹来的风更大了。礁湖上空覆盖着一片雨云。风威胁我们,要强迫我们离开礁脉。同时我们看到,“康提基”所处的角度不够,怎样掌舵也不能驶到礁脉缺口的入口处。我们想把木筏停住,但是锚索不够长,够不着海底。现在我们只能靠划桨了,而且必须在风把我们吹走之前,赶快划去。我们飞快地把帆卸下,每人拿出一把大桨来。

我想把另外两把桨给这两位岛民,他们这时正站着,吸着我们给他们的香烟。他们却大摇其头,手指着航路,脸上很困惑的样子,我做手势告诉他们,我们一定都要划才行,并且重复这句话:“要到陆地上去。”然后这两个中间比较不拘谨的那个弯下身来,用右手在空气中做一个摇动机器的样子,说道:

“波儿儿儿儿—!”

毫无疑问,他是要我们发动引擎。他们以为他们是站在一只装载过重的、希奇古怪的船的甲板上。我们带他们到筏尾,让他们用手去摸摸木料下面,来说明我们是没有推进器、没有螺旋桨的。他们惊呆了,便熄灭了香烟,赶快跑到筏边和我们坐在一起,一边四个人,靠着外缘的木料,插桨入水。就在这时候,太阳一直落到岬后的海里去了,从岛内来的风更大了。看上去我们一寸也移动不得。这两人面有惧色,跳回独木艇,划得不见踪迹。天色渐晚,又是我们单独在一起了,拼命划着,要使木筏不再漂向外海。

夜色笼罩海岛,四条独木艇从礁脉后面跳跃而出。不久,木筏上出现了一群波利尼西亚人,都要握手,要香烟。

我们赶快用绳子一头拴住四条独木艇的艇尾,一头系在“康提基”筏头。这四条结实的小艇布成扇形,在木筏之前,像一队拉雪橇的狗。纳德跳上橡皮艇,和独木艇在一起,也作为一条拉橇狗。我们其余的人拿了桨,坐在“康提基”两边的木料上。一场和东风对抗的斗争开始了。东风一向是在后面吹送我们,这样的斗争还是第一次。

这时月亮未升,一片漆黑,风又大。村人在岸上堆起树枝,生了一堆大火,指示我们穿过礁脉上缺口的方向。从礁脉上传来的雷鸣般的浪涛声,在黑暗中包围我们,像是一片咆哮奔泻无休无止的瀑布。起初,这声音越来越响。

我们看不见前面在独木艇里拉着我们的一队人,但是我们听见他们在兴高采烈地纵声高唱波利尼西亚战歌。我们能听出纳德在和他们一起唱,因为每次当波利尼西亚的歌声停息了,还听到纳德单独一个人的声音,在波利尼西亚的合唱中,唱着挪威民歌。为了索性闹成一片,我们在木筏上的人也参加,唱起《汤姆 ·布朗的婴孩鼻子上长一个粉刺》。白种人和棕种人一起大笑着,高歌着,努力划桨。

我们太高兴了。九十七天,到了波利尼西亚。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0

主题

0

帖子

0

积分

革命小将

Rank: 1

积分
0
发表于 2006-6-4 07:16:31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45

但是疾风怒号。我们划得四肢酸痛了。我们没有被吹走,但是那堆火并没有离得近些,从礁脉上传来的雷鸣还和以前一样响。歌声渐渐停息了,四周渐渐静止了。大家用尽气力划去。火没有动,我们随波起伏,火花上下跳跃。三个钟头过去了,现在是晚上九点。渐渐地,我们顶不住了,我们累了。

我们设法使他们懂得,我们需要岛上多来几个人帮助。他们解释道,岸上人很多,可是他们全岛只有这四条能在海上行驶的独木艇。

纳德乘着橡皮艇从黑暗中出现了。他有一个主意:他可以坐着橡皮艇划去,多装几个人来。在这很不得已的时候,橡皮艇里可以挤上五六个人。

这主意太危险,纳德并不了解当地情况。在一片漆黑中,他决不可能摸索前进,到那礁脉的缺口处。他又提出,可以带岛民的领班一起走,领班能带路。我也不觉得这计划安全,因为岛民并无经验来操纵一条笨头笨脑的橡皮艇,驶过既狭窄又危险的缺口。

纳德去找领班,在黑暗中不见了。过了一会儿,纳德并没有和领班一起回来。我们高声叫他们,却没有回音。前面的波利尼西亚人是一片笑闹声。纳德在黑暗中不见了。这时候我们知道出了事。在种种嘈杂混乱之中,他误解了我的意思,和领班划向岸上去了。我们的大叫毫无用处,因为这时纳德所在的地方,其他的声音都被礁脉上的雷鸣盖住了。

我们立刻拿起灯,由一个人爬上桅顶,用灯光打信号:“回来,回来。”

但是没有人回来。

走了两个人,又有一个人在桅顶上不断打信号,木筏渐渐向后漂,我们其余的人真觉得累了。我们抛浮标下水,一看,我们是在慢慢移动,移向错误的方向。火渐渐小了,巨浪之声弱了。我们离开椰林的下风头越远,那永恒不变的东风把我们抓得越紧。我们现在又被它吹着,情况几乎和在大海上一样。我们渐渐了解到,一切希望都没有了——我们在向外海漂去。但是我们一定不能放松划。我们一定要竭尽全力,阻止木筏后漂,等待纳德安全地回到筏上来。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半小时过去了。火越来越小,当我们滑到浪谷下面的时候,火一点也看不见了。远远的巨浪之声,还隐约听得见。现在月亮已升,我们看见岛上椰林的尖梢后面,刚透出一些光亮。天空似乎有雾,云遮着半边天。我们听见岛民开始轻声说话,彼此交谈。突然间,我们注意到有一条独木艇把绳子解开,扔在水里跑了。另外三条独木艇里的人既累又心慌,也不怎样在划。“康提基”继续在大海上向外漂。

不久,余下的三根绳子松了,那三条独木艇靠到筏边来。有一个岛民走上木筏,头一甩,静静地说道:

“油大(上陆地)。”

他关切地望着火。现在这火好久也看不见,只是偶尔火花似的一闪。我们漂得很快。巨浪已经听不见,只是波涛还像往常一样咆哮,“康提基”上的绳索也咯吱着、呻吟着。

我们送给岛民许多香烟,我赶快写了一个便条请他们带回去,如果找得到纳德的话就给他。便条上写道:

“带上两位岛民坐独木艇前来,橡皮艇拖在后面。不要独自乘橡皮艇回来。”

我们估计,如果岛民认为可以出海,那他们一定愿意帮助,带着纳德坐独木艇前来;如果他们认为不能出海,那纳德一个人乘橡皮艇到大海上,想追上漂走的木筏,简直是发疯。

岛民拿上便条,跳进独木艇,消失在黑夜里。我们最后听见的声音,是我们第一次碰见的那位朋友,在黑暗中彬彬有礼地清亮地叫道:

“晚安!”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0

主题

0

帖子

0

积分

革命小将

Rank: 1

积分
0
发表于 2006-6-4 07:55:57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不会是你打字打出来的吧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0

主题

0

帖子

0

积分

革命小将

Rank: 1

积分
0
发表于 2006-7-6 05:06:27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47

接连三天,我们在海上漂去,看不见一点陆地。

我们是在直对着凶多吉少的大贡、拉洛亚珊瑚岛漂去。这两个岛在我们前面,一共遮拦着四五十英里的海面。我们拼命努力想避开,避到这许多危险的礁石的北边去。努力的结果,情况不坏。可是到一天晚上,值班的人匆匆进来,把我们都叫了出去。

风向转了,我们在直奔大贡珊瑚岛而去。天下起雨来,一点也看不见。礁脉不会离得太远。

夜半,我们举行会议,商量军国大计。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救我们的性命。从北边绕过去,现在已无希望。我们必须改变计划,从南边过去。我们调整了帆,掉转了橹,战战兢兢地开始航行,背后吹着靠不住的北风。如果在我们经过全长五十英里的礁脉的前缘以前,又吹起东风来了,那我们一定要被巨浪卷起,冲向礁脉,生死难料。

夜来临,我们在海上已经一百天。

我深夜醒来,觉得心神不安。波浪的运动有些异乎寻常。“康提基”的动作,比起它在这种情况下的一般动作来,有些异样。我们对于木料的节拍的改变已很敏感。我立刻想到是由于海岸传来了吸力,海岸已渐渐近了。我不断地跑出来到甲板上,爬上桅杆。除了海,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无法安然入睡。时间在消逝。

破晓,快到六点,陶斯坦忙忙地从桅顶上下来。他看见前面远远的地方,有一连串被椰林覆盖着的小岛。我们不管其他,先尽可能把着舵向南去。陶斯坦所看见的,一定就是在拉洛亚礁脉后面,像珍珠似的连成一串的小珊瑚岛。我们一定被一股向北的水流带着走了。

七点半,西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串椰林覆盖的小岛。最南边的一个,大体上正在我们筏头前面。因此我们右舷边的地平线上,有许多海岛和椰林,渐渐地变成许多小点,移向北去,最后看不见了。最近的岛距离我们有四五海里。

我们知道,我们在“康提基”上的时间不过几个钟头了。这段时间必须用来准备应付我们无可避免地撞毁在礁石上的危险。每人都知道,在这一刻到来时该怎么办,我们每人都知道各自所负的一定责任。因此等到时间到了,每一秒钟都关系重大的时候,我们不会乱成一团,彼此碍事。风在强迫我们驶进,“康提基”被抛得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在“康提基”上,一切结束航程的准备工作已完成。每一样有价值的东西都搬进小屋,紧紧捆住。文件和文字材料,胶卷和其他沾不得水的东西,都装进不漏水的袋里。整个竹屋都用帆布盖上,用特别结实的绳子周围捆住。如果到了一切希望都没有的时候,我们可打开竹甲板,用大刀把所有绑住龙骨板的绳子都砍断。把龙骨板拔出来不是一件容易事,因为上面都厚厚地长满了很硬的小蛤。拔了龙骨板,木筏吃水不会比大木料的底部还深,因此我们会更容易地冲过礁脉。没有了龙骨板,又卸了帆,整个木筏在侧身漂着,一切听凭风浪摆布。

命令第一号,这是最要紧的:紧紧抓住木筏!无论情况如何,我们一定要紧紧依附在木筏上,让那九根大木料去忍受礁脉的压力。我们要顶住水的冲击,已经很够受的了。如果我们跳离木筏,那我们便成为吸力的无可挽救的牺牲品。吸力会把我们在嶙峋的礁石上抛进抛出。橡皮艇在壁立的浪涛中会翻;如果不翻,如果里面重重地装着我们这些人,那也会在礁脉上撞得粉碎。但是木头是迟早会被冲上岸的,只要我们能紧紧抓住,我们人也能跟着上岸。

其次,大家都知道得穿上鞋,这在一百天内是第一次。各人还把救生带准备好。准备救生带实际上没有多少价值,因为如果有人掉下水,那他会被撞死,不是淹死。我们还有时间把我们的护照以及留下的几块钱装在口袋里。但是使我们担心的不是时间的缺乏。

我们听天由命,木筏侧着身一上一下地向礁脉漂去。大家也不神经紧张,这表明我们都渐渐地对木筏有了不可动摇的信念。如果它能载着我们横渡大海,它一定也能够把我们安全送上岸。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