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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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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19 08:30:35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10


我们带着联络科的介绍信飞到纽约,会见哥伦比亚大学的伯尔教授。他是国防部地理研究委员会的主任。由于他的帮助,后来赫曼拿到了所有做科学测量的贵重仪器和用具。

然后我们飞到华盛顿,会见海军水路学研究所的格罗孚将军。这位性情温和的航海老手,把他的部属军官都叫进来,指着挂在墙上的太平洋海图,把赫曼和我介绍给大家。

“这两位先生想要考核一下我们的潮流图,帮助他们!”

当准备远航的车轮又向前滚了一段的时候,英国的伦斯顿上校在华盛顿的英国军事代表团举行了一个会议,讨论我们将来的问题,和胜利完成的可能性。我们得到了许多可贵的建议和若干精良的英国配备。这些配备是从英国空运来的,也准备在木筏远航中试验。那位英国军医是一种神秘的鲨鱼粉的热心拥护者。如果有一条鲨鱼来得太冒昧了,你只要在水面上洒几撮这种粉,鲨鱼就会立刻不见了。

“先生,”我很礼貌地说道,“这种粉靠得住吗?”

“嗯,”那英国人微笑着说道,“这正是我们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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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19 08:31:44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11

时间很紧促,不能坐火车而要乘飞机,不能两条腿走路而要雇出租汽车,钱袋像破旧的蜡制植物标本般干瘪了。我们把我原来准备回挪威的旅费也花了。我们便去找在纽约的朋友和资助人,来解决经济问题。一到那里,我们就遭遇到了困难而沮丧的问题。那位资助人生病发烧躺在床上,在他没有恢复健康以前,他的两个同伴无能为力。他们还是坚决遵守我们之间的经济协定,但是目前他们无计可施。他们要求我们推迟事情的进程。这个要求是没有用的,因为很多个车轮现在正转得飞快,我们无法停止。现在我们只能继续前进,要减速或者刹车,都太迟了。这些资助我们的朋友同意取消协议,使我们可以无需顾虑他们,可以不受拘束地迅速进行。

我们走在街上,双手插在裤袋里。

“12月,1月,2月。”赫曼说道。

“到3月,”我说道,“那时候我们就要动身了。”

我们能够得到挪威的钱,但是并不能解决我们在美国的问题。我们可以向什么学术机关申请贷款,但是我们很难为了一个尚在争论中的理论而取得贷款;而且,我们所以做木筏远航,原因也在此。我们不久就发现,无论是报馆或者私人,都不敢投资到他们和所有的保险公司都称为自杀的航行中。但是,如果我们安全归来,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事情看上去很暗淡,有许多天我们看不到一线希望。正在这时候,奥图·孟特卡斯上校又插进来了。

“你们现在是进退两难,小伙子们,”他说道,“这里有一张支票,先拿去用吧。你们从南海群岛回来时再还给我。”

另外有几个人照他的样做了。隔不久,我们的私人借款已经足够应付开支,无需再向别人求援。我们可以飞到南美,动手建造木筏了。

这古老的秘鲁木筏是用筏木做的,筏木在干燥时比软木还轻。筏木长在秘鲁,但是长在安第斯山区里,因此,印加时代的航海人是要沿海岸到赤道国(厄瓜多尔),就在那里把高大的筏木树砍倒在太平洋岸边。我们打算如法炮制。

旅行问题在今天和印加时代不同。我们有汽车、火车、旅行社;但是,好像是好事多磨,我们也有叫做“边界”的阻碍。那里有穿着铜钮扣制服的办事人员,若怀疑旅客的话,就乱翻旅客的行李,叫旅客填写一大堆盖着印戳的表格,这还是说旅客能侥幸入境的话。由于对这些穿铜钮扣制服的人的恐惧,我们决定:我们不能带着装满了希奇古怪的东西的小箱大箱到南美,举帽行礼,用词不达意的西班牙话,要求入境,并且乘一只木筏扬帆而去。如此这般,我们会被抓进监狱的。

“不行,”赫曼说道,“我们一定要有一个官方介绍。”

在和我们解除协议的三个朋友中,有一个是驻联合国记者,他建议带我们坐车到联合国求援。我们走进联合国大楼的大厅,得到深刻的印象:世界各国的人并肩坐着,后面墙上挂着极大的世界全图,大家在静听一位黑头发的苏联人站在地图前发表流利的演说。

我们那位记者朋友乘着会议情况比较平静的时机,先抓住一位秘鲁代表,后来又抓住一位赤道国代表。他们坐在休息室的大皮沙发里,很高兴地听我们的计划:要横渡大洋来帮助证明这一理论:他们本国远古时代的人,是到达太平洋群岛上的第一批人。两人都答应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的政府,并且保证我们到达两国的时候会得到帮助。特里格韦·赖伊从这休息室走过,听说我们是他的本国人,走了过来。有人建议他应当和我们一道上木筏去。但是陆地上的惊涛骇浪已经够他受的了。智利的本杰明·柯恩博士是联合国的助理秘书长,他本人是著名的业余考古学家,他给了我一封写给秘鲁总统的介绍信,秘鲁总统是他的朋友。我们还在大厅中碰到了挪威大使威廉·冯·孟德,他是挪威的英琴斯顿人。从那时候起,他给了远航无可估量的支援。

于是我们买了两张票,飞向南美。当那四个大推进机一个接一个发动时,我们瘫坐在位子上,精疲力竭了。我们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计划的第一部分已经办完了,现在我们是直奔前方,准备冒险远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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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2 02:48:02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论坛里发长帖子还真是个问题,要分那么多次,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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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4 17:43:13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第二章 到了南美

12

我们的飞机过了赤道,便开始穿过乳白色的云层下降。我们已经到了出产筏木的国家,准备购买木料,建造木筏。

第一天的时间,我们花在弄清币制兑换问题,和学习几句西班牙话,使我们能用来问路回旅馆。这之后,我们便决定去找筏木。

不幸的是,说时容易做时难。不错,我们可以买到大批筏木,但是并不是我们所需要的整木。别人告诉我们,目前生长高大的筏木树的惟一地方,是在内地热带森林中。

“那么我们一定要到内地自己去砍。”我们说道。

“不可能的,”权威人士说道,“雨季刚开始,河水泛滥,道路泥泞,到森林里去的路都不通了。如果你想要筏木,那在六个月后,你再来赤道国一趟,那时候雨季过去了,山区的路也干了。”

我们走投无路,只得去找唐·格斯达伏·冯·布达华特,赤道国的筏木王。赫曼把木筏的草图带去给他看,图上有我们所需要的木料的长度。这位身材瘦小的筏木王很热心地拿起电话,吩咐他手下人去找。在每一家锯木厂里,他们都找到了木板、轻板和锯短了的木块,却找不到一根可用的长木料。在唐·格斯达伏自己的货站里,倒有两根大木料,干得像火绒,如果做成木筏,我们坐上去不能走远的。很显然,这次搜寻无效。

“但是我有一个兄弟,他有一片筏木种植园,”唐·格斯达伏鼓励我们道,“他的名字叫唐·费提里科,住在基维陀山区里热带森林中的一个小市镇。雨季一过,我们便能找到他,你们要多少他都能给。山上热带森林中现在正是雨季,没法办。”

如果唐·格斯达伏说一件事没法办,那赤道国所有的筏木专家都会说没法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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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4 17:43:35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13

我们在旅馆里找到一张学校用的小地图,如果我们从内地这边去,从安第斯山脉光秃秃的雪山上一直下来,到森林里,是否可能找到筏木树呢?这是一个可能性,我们看到的惟一可能性。

在机场上,我们找到一架小运货机,愿意带我们到基多去。

基多的十七万五千居民中,绝大多数是纯血种和混血种的山区印第安人。因为远在哥伦布和我们本族的人知道美洲以前,这里便是他们祖先的首都了。

我们那位货机上的朋友乔奇,外号“疯狂的飞行家”,是基多的一个西班牙世家子弟。他把我们安置在一家古色古香、很有雅趣的旅馆里,然后出去奔走,有时候带着我们,有时候不带,去为我们张罗到基维陀热带森林的交通工具。晚上,我们在一家西班牙老咖啡馆里见面。乔奇得到的都是坏消息,要我们绝对必须放弃去基维陀的念头。他找不到人,也找不到车来带我们翻过山,更决无可能下山到森林里。

我们在黑暗中走回旅馆去,我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赫曼的帽子压得很低,低到耳根下面一大段。他把帽子拉下来,是为了抵挡山上吹来的冷风。

第二天,我们和本国总领事勃林和他的妻子,同坐在他们城外大别墅的桉树下。勃林并不以为我们打算通过森林到基维陀的旅行,会导致我们帽子尺寸的任何重大变化;但是,正是我们想去的地方,现在有土匪活动。他拿出当地报纸的剪报来,报上说,等到旱季到了,就要派军队去清剿在基维陀附近地区扰民的土匪。现在到那里去真是发疯,我们一定找不到向导和车辆。当我们和他说话的时候,我们看见一辆美国武官办事处的吉普车,在路上疾驶而过。这触动了我们,一个主意产生了。我们由总领事陪伴着,到美国大使馆,见到了武官本人。他是一个穿着卡叽制服和马靴、修饰整齐、心情愉快的年轻人,带开玩笑地问我们,当地报纸说我们要乘木筏漂海,何以我们倒迷失在安第斯山顶上。

我们解释道,筏木还笔直地立在基维陀的森林里,我们到了这美洲屋顶上,却拿不到木头。我们要求武官不是借给我们一架飞机和两顶降落伞,便是借给我们一辆吉普车,带一个认得路的司机。

武官听了我们这样斩钉截铁的话,起初坐着一言不发,然后绝望地摇摇头,带笑说道,好吧!既然我们没有给他第三种选择,他情愿选第二个办法。

第二天早上五点一刻,一辆吉普车开到我们旅馆的门口,一位赤道国的工兵上尉跳出车外,向我们报到,听候指挥。我们这位新朋友阿格托·阿里克赛斯·阿尔伐雷斯上尉带着刀枪,武装到了牙齿,都是由于有土匪的缘故。

我们顺着山势直到拉塔肯格山村,一路行驶顺畅。山村里有许多没有窗子的印第安人住宅,散乱地围绕着一所刷白了的乡下教堂,教堂连着一片有棕树的广场。到那里,我们转弯了,沿着一条驴行道驶去。这条路起伏曲折,翻山过谷,西去进入安第斯山。我们一路驶去,没有看见一辆车,一个轮盘。在路上行动的,是穿着花花绿绿外套的光腿的牧羊人,向前赶着乱糟糟的、行动生硬、模样庄重的驼马群。不时有印第安人全家在路上走。经常是丈夫骑一头骡子走在前面,而他小小的妻子徒步跟着,头上顶着许许多多帽子,背上用口袋背着她最小的孩子。她慢慢走去,一路上手里在纺羊毛线。骡群和驴群驮着柴木、灯心草和陶器,懒洋洋地跟在后面。

我们越走越远,会说西班牙话的印第安人便越少,不久,阿格托的语言能力和我们的一样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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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4 17:44:59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14

我们爬上被阳光晒得无草无木的斜坡,下到荒漠中长着仙人掌的山谷里。最后,我们向上爬到了最高峰,山尖四周白雪皑皑,风冷得扎人,我们不得不减低速度,不然要冻坏了:我们原来怕热带森林中很热,坐在车里只穿一件衬衫。有很长一段路,我们在山峰之间行驶,驶经悬崖和长着草的山脊,一点一点地觅路前进。等到我们到了山的西边,安第斯山脉到此陡落,一直落到低低的地面上,那条驴行道没入乱石中了,我们四周都是绝壁深谷。我们把全部信任寄托在朋友阿格托身上,他弯身握着驾驶盘,每到悬崖之处,立刻调转车头。突然间,一股猛烈的山风迎面吹来,我们已经到了安第斯山脉最外层的山峰,山势至此逐步陡落,落到在我们之下一万二千英尺的无底深渊中的热带森林里。但是我们并没有看到一片树海的炫目景色。因为我们刚到山边,四周便翻腾着厚厚的云层,像是女巫的大锅里冒出来的蒸气。这时道路却已直向深谷伸展,没遮没拦。车子沿着山谷、断崖和山脊,陡绕着一直向下驶去,空气渐渐更潮湿、更暖和了,从底下森林世界中升起来的、沉重的、压抑的热空气越来越浓了。

接着开始下雨。起初微微的,后来倾盆瓢泼、擂鼓似地敲在吉普车上。不久,我们周围的山石间,巧克力色的雨水奔流而下。我们几乎也是流下去的,从我们身后干燥的高山平原流到另一个世界,在这世界里,一切都是软软的,土坡上柔和地覆盖着苔藓和草土。树叶长出来了,不久,树叶成了巨大的叶片,绿伞似的挂在山坡上,雨水从叶面上滴答下落。然后热带森林的边缘景象渐次出现了,苔藓丛生,攀附的枝藤从树上挂下来。到处呜咽的、飞溅的水声。坡度渐渐不陡了,热带森林像一支绿色的巨人大军,迅速地滚滚而来,吉普车沿着浸在水里的土路涉水前行,森林立刻把小吉普吞没了。空气既潮湿又温热,有着沉沉的草木发散的气息。

我们到达山脊上一族以棕叶作顶的小屋时,天色已黑。我们身上流淌着温暖的雨水,从车里爬出来,在干燥的屋顶下过了一夜。在小屋里袭击我们的一群跳蚤,在第二天的雨里淹死了。我们车里装满了香蕉和其他热带水果,穿越森林下山去,我们以为早就下到了底,谁知下了又下。路更泥泞了,但我们没有停止前进。

道路被一条森林中翻滚而下的、混浊的大河挡住了,吉普车不能再开了。我们呆呆地木立着,既不能沿岸上行,也不能下走。空地上有一间小屋,几个半开化的印第安人在撑开一张美洲虎皮,挂在墙上晒太阳。几只狗和家禽,正在太阳地里晒着的可可豆上自得其乐。吉普车跌跌撞撞地开到的时候,这地方便活跃起来。会说西班牙语的当地人告诉我们,这便是巴伦克河,基维陀就在河对岸。这里没有桥,河水又深又急,但是他们愿意用木筏把我们人和车都渡过去。这个希奇玩意儿就停在河岸边。像我们胳膊般粗细的木料,用植物纤维和竹子捆扎起来,成为一只脆弱的木筏,筏身比吉普车长一倍、宽一倍。我们在每只车轮下填一块木板,提心吊胆地把车开上去,虽然木料大部分沉在浊水里,却载得住我们人和车。四个半裸体的巧克力色皮肤的人,用篙子把我们撑离了岸。

“筏木?”赫曼和我异口同声地问道。

“筏木。”其中一个人点点头答道,毫无敬意地踢了踢木料。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筏木,也是第一次乘筏木木筏。我们乘木筏安全地在对岸登陆,成功地驾车驶入基维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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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4 17:46:04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15

唐·费提里科的种植园是在沿河下去不远的地方。吉普车载了阿格托、赫曼和我沿着一条芒果树间的小径,开进种植园的院子的时候,那位年老瘦削的热带森林住客,带了他的侄子安吉洛快步出来迎接我们。安吉洛是一个小男孩,在这野外和老人同住。我们递上唐·格斯达伏的信。不久,只有吉普车还停在院子里,又一阵热带大雨倒泻在森林中。唐·费提里科的凉屋中安排了盛餐,乳猪和鸡在火堆上烤着,桌上放着一满盘热带水果。我们围坐着,说明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热带森林中的大雨倾盆似地落在室外地上,带起一种花香和泥土气息的温暖香风,从纱窗里吹进来。

唐·费提里科高兴得像个孩子。像他们那种用来造木筏的巨大筏木,现在雨季中很难找到,因为雨水泛滥,道路泥泞,无法走到森林中的筏木种植园,就是骑马也不能去。但是,唐·费提里科表示一定会竭力帮助。在凉屋附近的森林里,说不定有几棵单株的筏木生长着,好在我们需要的并不多。

第二天,我们很早起来去找筏木树。

朝日初升,唐·费提里科派他的手下人骑马四下出击,沿路去找砍倒了可以运出来的筏木树。我们这一组包括唐·费提里科、赫曼和我,不久便觅路到了一片开阔地上,唐·费提里科知道那里有一棵异常高大的老树。这树比周围的树高出很多,树干有三英尺粗。我们遵照波利尼西亚人的习俗,在砍伐之前,替树取了一个名字,我们叫它“库”,一个发源于美洲的波利尼西亚的神名。然后我们挥斧猛砍树身,森林里发出我们斧声的回响。砍一棵树浆很多的筏木树,就像用一把钝斧砍伐木,斧头砍去,简直就弹了回来。我挥动了没有几下,赫曼就得来顶替我。斧头不断从这双手转到那双手,热带森林的热空气中,木片飞溅,我们汗流浃背。

到了下半天,“库”像一只独脚峙立的公鸡,随着我们的砍劈而颤动;不久它便晃晃荡荡倒了下来,重重地压在旁边的森林上,把许多大树枝和小树都压垮了。我们把树干上的枝叶都砍掉,按照印第安人的式样,在树皮上刻了一纵一横的深道。

不时间,我们听见原始森林中什么地方,传来咯啦、轰隆和砰然坠地的声音。唐·费提里科便满意地点点头。这意味着他手下半开化的印第安人又为木筏砍倒了一棵大筏木树。在一星期内,“库”之后来了“凯恩”、“凯玛”、“依洛”、“毛里”、“拉”、“兰吉”、“帕帕”、“塔兰格”、“库拉”、“库卡拉”和“里提”—十二棵又高又大的筏木树,都是以波利尼西亚神话中人物的名字命名的。这些人都是曾和提基一起,从巴西航海远行的。这些树浆横溢的大木料,先是用马从森林里拖出来,最后用唐费提里科的拖拉机拖到凉屋前的河畔。

充满树浆的大木料,决不是像软木那样轻。每一根总有一吨重,我们急切地等待着看它们到水里浮得怎样。我们把它们一根一根地滚到河边,用坚韧的藤子系住一头,捆牢了,以免下水后就被冲到下游不见了。然后我们把木料一根根滚下河岸,滚落水,下水的时候水花飞溅得很远。木料在水里转着、浮着,一半在水里,一半在水面上,我们跑了上去,还是浮得很稳。我们用从热带森林的树顶上挂下来的坚藤把木料编成临时性的两只木筏,一只拖着另一只。木筏上装足了我们将来要用的竹子和藤子。赫曼和我带了两个混血种人上了木筏,我们和他们彼此语言不通。

我们割缆启碇,被卷入一股急流,很快地冲向下流去了。这时下着细雨,我们正绕过第一道山岬,最后回头一望,还看见我们的至好朋友站在凉屋前河滩的尽头挥手哩。我们钻进了用绿色的香蕉树叶所搭的小篷,把掌舵的问题留给那两个棕色皮肤的专家。他们一个站在筏头,一个站在筏尾,每人手里拿一把极大的桨,很悠闲地驾着木筏在最急的水流中航行。

我们越往下漂,小屋和当地人种植的庄稼便越多,不久两岸上就有像样的村庄了。这里的交通工具包括中部挖空的独木艇,用长竿撑行。有时候我们看到一只小筏木木筏,载着一堆堆的绿色香蕉到市上去。

巴伦克河注入瓜亚河的地方,水位很高,从维赛斯到沿海岸的瓜亚基尔之间,有小汽轮忙碌地往返。为了节省宝贵的时间,赫曼和我各自在汽轮上弄了一张吊床,向沿海人烟稠密的平原驶去。我们的棕色皮肤的朋友,还在木筏上漂流,随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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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16

赫曼和我在瓜亚基尔分手。他是留下来等在瓜亚河口,看见筏木漂来就叫住。然后他带着筏木,装在沿海的汽轮上,带到秘鲁。他在秘鲁负责建造木筏,要造得和早期印第安人的木筏完全一样。我自己是坐班机向南飞往利马—秘鲁的首都,去找一处建造木筏的合适地点。

飞机上升很高,沿着太平洋海岸飞去,飞机下面,一边是秘鲁的荒山,一边是闪烁的海洋。我们乘木筏漂海的出发地点就在这里。从高空中的飞机上望去,海像是没有边的。在西方远远的、模糊的地平线上,天和海融为一体了。我没法不使自己想到:就在这地平线之外,再有几百个类似的海面,与天相接,海面的总面积要达到全球面积五分之一,然后才再有陆地——在波利尼西亚。我又设想再过几个星期以后的事,那时候我们就要在底下这一片蔚蓝色的茫茫大海上,乘着一丁点大的木筏漂航。我立刻就不去想了,因为这种念头给我的感觉,就好像坐在机舱里准备跳伞时那样不舒服。

到了利马,我坐车到卡亚俄港,找一处我们可以建造木筏的地方。我立刻就看到,整个港口都布满了船只、起重机和货栈,以及海关人员办公的小屋,港口办事处等等。如果走得远一点有什么空旷的海滩的话,也挤满了游泳的人。如果我们在这里建造木筏,那只要一转身,好奇的人会把木筏以及各种装置拆得七零八落。卡亚俄是这七百万白种人和棕色人的国家最重要的港口。对于建造木筏的人来说,秘鲁的时代变化,甚至于比赤道国的还重大。我看只有一个可能性—到混凝土建筑的高墙里的海军军港里去建造,那里的铁门后面有武装人员守卫,我和几个闲人在墙边逛过去的时候,他们狠狠地、带着怀疑的眼神看了我们几眼。假如能到这里面去,一定安全。

我曾会见过华盛顿的秘鲁海军武官,有他一封帮助我的介绍信。

经过几番周折,将军里维莱陀答应:外交部长将接到总统亲自下的命令,海军部长将得令,凡是我们提出的要求,都尽力帮助。

“上帝保佑你们一切顺利!”将军说道,说时一边笑着,一边摇头。副官进来了,带我出去交给一个在那里等候的通讯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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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4 17:47:46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17

这一天的利马报纸上登了一段消息,说有挪威人将从秘鲁启程,坐木筏远航。同时报上登载:有一支瑞典人和芬兰人组织的科学考察队,已经完成了对亚马孙河流域热带森林中的印第安人的调查研究。亚马孙河考察队的两名队员,乘独木艇溯江而上到了秘鲁,刚抵利马。其中一人是班德·但尼孙,是阿伯赛拉大学的。他现在打算去研究秘鲁山区的印第安人。

我把这段新闻剪下来,正坐在旅馆里,写信给赫曼,告诉他造木筏的地方,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进门来的是一位身材高大、被太阳晒黑了的人,一身热带装束;他把白色遮阳帽拿下来,看去好像是他那一把火焰似的赤色胡须把他的脸烧红了,把他的头发烤得没剩几根。这人是从野外来的,但是他的位置显然是在讲堂里。

“班德·但尼孙。”我想道。

“班德·但尼孙。”这人自我介绍道。

“他听到木筏的消息了。”我想着,请他坐下。

“我刚听到那木筏计划。”这位瑞典人说道。

“现在他要驳斥我的理论了,因为他是一个人种学专家。”我想道。

“现在我是来请问,我能否和你们一起上木筏,”这位瑞典人温和地说道,“我对移居的理论有兴趣。”

我只知道他是一位科学家,刚从热带森林深处钻出来,其他一无所知。但是如果一个孤零零的瑞典人,有胆量和五个挪威人乘木筏航行,那他不可能是一个经不起风浪的人。就是他那把大胡子,也不能掩藏他的温和性情和愉快幽默。

班德成为木筏上的第六人,因为这位置一直空着。他是我们之中惟一能说西班牙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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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4 17:48:50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分享]小说连载 孤筏重洋 [挪威]海雅达尔

18

几天以后,当客机载着我沿海岸北飞时,我带着虔敬的心意,低头再看底下茫无涯岸的蓝海。这海,好像是在苍天之下吊挂着、自由浮动着。不久,我们六个人就要在底下,像微生物那样聚在一小点上,小点漂在这样大的水面上,水面之大,像是把整条西方地平线都淹没了。我们都成了孤寂世界的一部分,各人之间相去不过几步路。无论如何,暂时间我们转身余地总是有的。赫曼在赤道国等木料。纳德豪格兰和陶斯坦瑞贝乘飞机刚到纽约。艾立克海赛堡正由奥斯陆坐船到巴拿马去。我自己是坐飞机去华盛顿。班德在利马的旅馆准备动身,等候和其他的人见面。

这几个人中,以前彼此都没有见过面,大家性格都不相同。这样的情况,可以使我们在木筏上,至少要过几个星期之后才会把各人的话听腻。无论什么低气压的风云和暴风雨的天气,对于我们好几个月关在一只漂流的木筏上的六个人来说,都不如我们之间心理上的风云变幻来得危险。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好笑话常和一条救生带一样可贵。

我到达的时候,华盛顿还是严冬天气—冰冻飘雪的二月天。包恩已经处理了无线电问题,他已经使美国无线电爱好者协会答应收听木筏上发出的报告。纳德和陶斯坦在忙着准备收发报设备,一部分是用专为我们装置的短波发报机,一部分是用大战时期使用的秘密电台。如果我们打算实现在航行中的种种计划,那需要准备的大事小事,真有上千。

作为档案的书面东西也在增长。军事性的和非军事性的文件—白纸、黄纸和蓝纸—英文的、西班牙文的、法文的和挪威文的。在我们这实事求是的时代,一次木筏航行还要消耗造纸工业半棵枞树。法律和规则到处在束缚我们的手,一个连一个的结必须逐一解开。

“我敢发誓,这堆往来文件有二十磅重。”有一天纳德弯身在打字机前,绝望地说道。

“二十六磅,”陶斯坦干巴巴地说道,“我称过。”

我的母亲写信来:“我仅仅希望知道你们六个人在木筏上都平安。”她写信的时候,对我们这几天的积极准备情况,一定有一个清楚的概念。

然后有一天,利马来了一封紧急电报。赫曼被潮水倒冲甩上岸,受伤不轻,脖子脱节。他正在利马医院里治疗。

我们立刻派陶斯坦·瑞贝和格特·伏特飞去。伏特是大战时期挪威伞兵别动队在伦敦的出名的女秘书,现在在华盛顿帮我们忙。他们到那里时,赫曼好了一些。他的头曾用带子吊起来半小时,由医生实施手术,把他颈部的第一个脊骨扭回原处。X光照片显示出,他颈部最上的一根骨头断了,并且扭了个正相反。亏得赫曼身体极好,救了性命。不久他就回来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关节发硬又是风湿痛。回到海军船坞里,筏木已经运来了,他来开始建造。医生还要他诊治几个星期,他能否和我们去航行还成疑问。他本人虽然初次在太平洋怀抱中便遭到粗暴的对待,却从来丝毫不怀疑能和我们同行的。

接着艾立克从巴拿马飞来,纳德和我从华盛顿飞来,我们全部集中到出发点利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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