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上海小男人的甜蜜生活

Dracula

这是一些真实的故事，这是一些伪饰的故事。就好像这座我所热爱的城市，每日穿梭流动着的平凡的传奇。在沉重而又虚幻的压力下，流淌着一点点的感动，一点点的忧伤和一点点的茫然。我不知道我编讲故事的激情可以保持多久，但我希望能够画出一个还算是圆圈的圆圈。


197号•三人众•上班

车站北路531弄197号603室的一个清晨。齐牧在自己的房间醒来。齐牧是个很耐操的人，哪怕头天晚上工作或是娱乐得再晚，第二天早上不用闹钟提醒，都能在6点至6点半准时醒来。他的前女友非常喜欢他这一点，因为自动早起的人有morning service的义务。在前女友搬走后，他还是保持着这个习惯。于是丁见远和陆可才调侃说这是他为了纪念前女友而保持的“爱的记忆”，对此齐牧只是一笑了之。
这个一室半的居室不算是家，仅仅是一个独居的所在。南北直向，对窗穿风，6楼高度是这座多层建筑的最高层。如果是3楼或是4楼的房子租金肯定得贵上500。客厅连着卧房，所谓的卧房靠窗，没有床，地板做成一级阶梯状，在上面铺层垫被或是席梦思就可以当床睡，靠东墙的一侧砌了个小小的壁橱，放置着替换的衣服和过冬的棉被。卧房和客厅的空间被一道布帘分割，所谓客厅的面积大约12个平方米，只摆着一张书桌，三把椅子和一个电视柜。外间是连着厨房的过道厅，以及一个4平方米左右的卫生间。所有的电器都是旧货，除了堆放在书桌上和床铺上的数量惊人的dvd光盘，房间收拾得还算简洁。
冰箱里除了马上要过期的牛奶，又是空空如也。方便面还剩下半箱没有动。齐牧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整理一切该准备的东西，打开了房门。关门，上锁。依照往常的习惯，在防盗铁门上又上了一把自行车链条锁。
齐牧每天的上班路线非常科学，花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蹬自行车十分钟来到汶水东路轻轨站，坐上列车行至延安西路站，再花20分钟左右的时间步行至仙霞路上的远东国际商厦上班。只要轻轨出站时不到8点10分，就一定不会迟到。每天8元钱的车费，外加0.5元的停车费。一个月就是195.5元。就上班族的基本交通费而言，算是很低了。每天早上，齐牧都要忍受沙丁鱼入罐的痛苦。被人推来挤去，大部分时间连看张报纸的休闲都不曾有。每天，至少有2个小时的时间消磨在轨道交通上。一个月就是46个小时，差不多2整天的时间。看着窗外的来去不变的景色，齐牧不禁心想：现在不比从前了，拿税前8000元死工资的家伙们，大部分都搭乘轨道交通了，那些人以前都打的上下班，人民的生活水准的确是有很大的改变。这可都是拜房地产市场的福。齐牧的税后工资大约5000，加上一些有的没有的收入，每个月大约有7000的固定收入，在197号的小群体中算是最多闲钱的，同时也是最省钱的一个。虽说还没到“两根灯草”的境界，但还是被陆可才这个“月光族”讥为没有生活品质的吝啬鬼。
每天坐轻轨途径中谭路站，齐牧总觉得如鲠在喉般的难受，中远两湾城均价4500的时侯为什么没有出手买一个单元，当时问爸妈朋友借钱应该能付得起首期，然后空关在那里等它升值就好。当时明明考虑过，但是还是拉不下面子，放不下身段。于是在两个月前，他狠狠心在同是虹口区的衡水路购置了一套40多万的单身公寓，明年5月交房，付了7万多的首期，每月还贷1000左右。买这套房子是为了投资，交房后租给其他的单身汉，一个月大概可以收进2000元的租金。衡水路毗邻四川北路，是一个闹中取静的所在，交通比地处江湾镇边上的车站北路好得太多了。齐牧考虑过，这个地段的房子很难跌价，随时出手都不会亏本。用租金直接交房贷，还有得赚。这个年头，除非是忠诚的共产党员或是精神有问题的人，其他人根本不会再去相信股市这个黑暗的无底洞。
象齐牧这类上班族的内心是最焦躁痛苦的，有时会燃起中产一把的念头，比起每月2000，3000的无知无畏一族而言，他对自己的人生使命有了一个大致具体的规划，但是比起年薪15万以上的一族来，缺乏了许多的底气。在上海，30岁的男人如果没有多于30万元的个人资产（如包括房地产，必须是净资产）就算是失败的男人，但这也只相当一套女孩子姑且能看得上的二手住房的首付。除非他愿意找个外地老婆，否则他买的房子是绝无作婚房的可能。
齐牧今年29岁，如果按照传统的算法，已经30。个人存款5万，有一套投资理财用的小房子，没有车。现一人外租一套30平方米的房子，每月正常开销4000元（努力的一点的话可以控制在3000以内，就是累了一点）。大约每月能存个3000元。把衡水路的房子租掉以后，依照目前的生活水平，每月大约可以存个5000到6000元。也就是说，保持目前的收入水平，大约第四年的年底可以有25万元的收入，外加那套房子，嗯，到时候应该可以卖到50万，个人总资产75万元，33岁，马马虎虎。如果算是个人加薪的因素，保守地估计还可以多个5万。然后用50万元付首期，买一套120-150万的房子，在买一辆车（付个首期即可），其他的预备结婚。这样的条件，应该还是有竞争力的。实现这个目标的前提是，不能失业，房市不能跌，不能出现诸如生病之类的突发事件。一切平安，最最重要。
年薪10万是一道门槛，有房有车是一道门槛。倒不是说齐牧急着娶老婆，而是大学同学大多都已经跨过了第一道门槛，但是自己老是徘徊于这个境界，未免觉得心有不甘。有时候有好事之徒组织联谊活动，女方私下对介绍人的第一个问题总是“有没有房？有没有车？”，第二个问题是“每个月赚多少？”。完全没有含蓄矜持的感觉，似乎彼此都是等待过磅的生猪。在婚姻市场上，虽说没有永恒的卖家和买家，但是象齐牧这样的层次，象齐牧这样的要求，被人磅秤机率远远大于磅秤别人的可能。虽说齐牧并不在意维持王老五的身份，但是老是被人和其他人比较的心情真的不怎么样。说起来齐牧的要求也不算很过分：大学本科毕业，相貌必须中上以上，能够持家，能够承担一定的家务，必须也是上海人，需要有一些共同的志趣。恋爱的时间不宜太长，最好能控制在半年到一年。还有一个很要紧的要求：得答应婚后不要小孩。正是这一条，吓走了不少女孩子，也吸引了不少女孩子。有的认为齐牧不成熟，属于一定不愿意承担责任的那一类；有的本来就不想要小孩，生怕产后身体走样；有的天生母性，认为做母亲是做妻子的必然阶段；有的天生爱玩，深恐孩子拖累自己；有的女孩子的父母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认定这个男人一定是纵情声色的花花公子；有的女孩子的家长得知这个情况，就警告女儿千万不要找一个生理有缺陷的男人做老公。总之，齐牧有兴趣交往的都是那类贤妻良母型的，也就是那类想要孩子的，自打听到齐牧有这个念头便纷纷断了想法；而一开始对齐牧有兴趣的都是看上去挺放纵生猛的，交流了几个回合却又发现这个男人其实一不浪漫，二不潇洒，属于小白领中混得较好但也不大会很有大的出息。说起来齐牧这一点到真的是很执拗。不过按照丁见远的说法，齐牧根本没有准备好结婚这件事，但又一直以结婚为目的寻找女伴，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齐牧现在的英文名字叫做Jim，倒是和他的中文名字很登对。好多年前，他给自己起的英文名字叫做James，James Bond的James，不过不管在哪个外企，大家都习惯叫他Jim，尤其是洋鬼子，叫得那个顺口。其实他们都是按他的中文名字叫，叫着叫着就变成了Jim。最初齐牧还致力于改变大家的习惯，不过早在2年前，便放弃了努力。叫就叫吧，名字只是一个代号。陆可才就说了，臭美，有种就该姓，性詹，名姆斯，看有没有人会叫错。虽说“Jim”是从“James”变更来的，但是James给人的感觉是成熟的，干练的，绅士的，略带狡猾的，听到这个名字就会联想到游艇、别墅、滨江大道的高尚住宅区，排列整齐、色彩斑斓的杜蕾丝；Jim就像是马戏团小丑或是杂货店伙计的代号，有一种十分低幼和不成熟的感觉。但是在齐牧的内心，倒是同时存在着一个James和一个Jim。
做一个“职业的人”是齐牧对于自己社会化的要求，做一个好白领，一个成功的白领，或许不能成为非常成功的白领，更没有成为创业者的企图，但是必须在所处公司的内部谋得一个不能动摇、不可替代的位置，这是James的想法；上班时间故意抽空干些和工作无关的事，在bbs上冒充愤青，发表一些稍稍有碍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言论，冒充小男生逗引逗引幼稚的小女生，这是Jim的习惯。准时上下班，偶尔加班，不得罪任何一位同僚，和老板保持email的定期联络，维持职业性的沉稳，这是James的风格；回到住处就和丁见远、陆可才鬼混在一处，打通宵的游戏，看通宵的HBO连续剧，这是Jim的作派。早早确定了人生的目标，有明确的、切实可行的投资理财计划，这是James对于生活的态度；对于dvd有疯狂的购买欲，一个星期不逛两次音像店就浑身不舒服（他的闲钱都花在这上面了），了解所有品牌的盗版dvd的特点，随随便便就可以写出一篇某电影dvd版本比较的技术性短文，影评也写过无数，这是Jim的能耐……算是专业人士的陆可才每当凑影音类稿件交差的时候，总忘不了和齐牧交待一下任务，看看他有没有兴趣过一把铅字瘾，有时被逼急了更是霸王硬上弓般的压迫齐牧干活儿。
9点，上班了。James的时刻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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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见远是601室的租住户，26岁，律师事务所工作，目前尚未取得律师资格，担当律师助理工作。丁见远每天骑电瓶车上下班，他工作的事务所在陕西南路百盛的楼上，每天可以晚些起床动身。大约7点45分出门，9点一定能到事务所。
丁见远喜欢一路上听着mp3去上班，这能令他忘记路上难闻的汽油味。他倒不是很在意路上的喧嚣恶劣的听音环境，只是不愿意这一个小时变得很无趣罢了。
对于自己的专业，丁见远一直抱有奇怪的感觉，一方面他热爱这个行当，因为可以窥视他人不可告人的隐私，同时幻想着可以满足一下单薄的正义感；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原来不是读法律的料。已经连续3年律考失败，眼睁睁看着律考变成了司法考。想来自己看书并不比一些后学少，为什么别人都通过了，偏偏留下自己还在做留级生。没有资格证书的法律执业者是永无出头之日的。司法考这个东西也真怪，一旦你通过了，身边的人都会把你奉若神明，但是如果没有通过，则马上视你为无可救药的低能者。通过和不通过间没有什么缓冲的空间。作为当前含金量最高的考试之一，司法考的魅力在于，直接链接着数个高尚职业，或者是高薪的保证，或者是稳定的保证。眼看着“海归”走向没落，丁见远明白，今年失败了，明年一定得成功。
丁见远最讨厌的作家是海岩，因为对他而言，海岩的小说太不真实，每天都真刀真枪地干，突然看到某些个门外汉冒充圈内人的嘴脸，对丁见远这样较真儿的人来说，是不能忍受的。相对而言，约翰•格雷厄姆就好多了，毕竟距离产生美。丁见远常常梦想着，把经手的案件记录下来，整理成小说发表。这样幼稚的想法自然遭到了陆可才的无情的嘲笑。陆可才总是批评他写的东西味同嚼蜡，毫无文采，丝毫没有想与读者进行交流的欲望，完全是写给自己看的法学论文。在197号6楼三人众当中，恰恰是这个读法律的家伙最最天真幼稚。丁见远是三人众当中最最穷困潦倒的，出身最差，工资最低，平时抽空给人作家教，副业的收入竟然超过了主业，在家长中也颇多好评。这让他怀疑他是不是最初应该选择读师范而不是读法律。算下来丁见远每月固定税后收入在2500—4000元之间，对一个内资所的没有照的律师助理而言不算少。
丁见远至今未通过司法考试的原因在于他还不算用功，平时安排看书、复习的日子干这些活儿的时间每天总不会超过2个小时，周六周日基本没有什么时间看书，他需要做家教来维持自己的生活。同时还有难以克制的电玩瘾，基本上每天要玩2个小时。于是为了保证睡眠，不得不每日骑电动车上下班。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骑车上下班在这个城市中是最最自由的交通方式，平时下班的时候绕一点路跑到民晏路买PS2光盘或是gameboy的卡带也很是方便。托骑车上下班的福，丁见远不仅熟悉虹口区每一家盗版音像制品店，更是对电玩商店的布局特点如数家珍：最实惠的店在民晏路延长路，无论新旧游戏，均是5元/张的售价，进货速度也不慢，动画片品种数量也不少，不过老板明显对日本动漫不懂行；历史最久远的店是海宁路的“卡达”，10多年屹立不倒，但是机器卖得偏贵，东西还算是正的，片子更新的速度很慢，服务质量也不好，但市口是最好的；海伦西路的“王子”倒也不错，只是打烊的时间太早，相对而言，倒是“王子”隔壁的盗版音像店更有攫取的价值，基本上不做快版，片子的质量都有保证，似乎是整个虹口最好的店。
丁见远是三人众当中的探路者，发现一家不错的店，便会将情报报告另两个，空闲最多的陆可才负责最终的鉴定工作。
今天是个晴天，耳机里播放的是Smashing Pumpkins的《Siamese Dream》，Billy Corgan妖娆的嗓音回荡在密集的鼓点中。丁见远沉浸于rock n’ roll基本上拜陆可才所赐。在学校的时候接触到的欧美现代音乐大约只是George Michael，Mariah Carey和Michael Bolton，久远一点有多一点内涵的也不过是Simon & Garfunkel或是ABBA。在陆可才华丽的殿堂里，丁见远见识到了rock n’ roll的魅力，从the Beatles开始补课，历经阴郁华丽的Pink Floyd和逐渐深入纯正的金属音乐和各类非主流音乐，就本人的爱好而言，英伦风格更适合他的口味。Oasis和Blur都不错，Cocteau Twins也很好。总的来说，丁见远喜欢精致的音乐。在众多Grunge流派中，Smashing Pumpkins算是最精致的了。“Disarm you with a smile, and cut you like you want me to. Cut that little child, inside of me as just a part of you”听过无数遍的阴霾歌词，早就将丁见远的灵魂沾染得不那么健康。
每天都要忍受将沉重的电瓶从6楼搬到1楼，然后在许多白领丽人的白眼中，在把肮脏难看的电瓶带入电梯，占据一个在上班高峰时不算太小的空档。真是气不过，同样的，一个老外推了辆自行车进电梯，为什么这帮女人就没有什么不满的表情。“Should I come in with my Farrali？”“Sure. Your baby and you are always welcome！”你们以为这种奸夫淫妇式的对白很有情调吗？
丁见远，主任找你哪！
丁见远是主任的助理，加上他作助理的年头不短，所以他的薪资在十几个助理当中算是比较高的。
什么？当事人来投诉？我不是把判决书给了他们公司并且传真说明了上诉期限吗？他们没有在法定期限内上诉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有没有搞错！不要把当事人看得好像都学过法律一样，也不要把他们当作能够看懂你写的东西。什么叫做“在判决书送达日后的15日内必须提出上诉，否则视为放弃权利”？他们还以为你说的是你发传真后的15日。他们有个法务室又怎么样？你写了哪天邮寄送达又怎么样？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就把他们当作白痴，直接就写那种白痴都能看得动的话，不要绕弯子。不想自己做白痴，就得把当事人当作白痴。
……
算了，这件事情已经搞定了。上诉已经受理了。他妈的，又不找我们所做二审，话还这么多。我只是告诉你，这家客户虽然关系断了。这个案子虽然无所谓，但是以后不要让我看到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还有，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在上班的时候插耳机。
并非每天的运气都是这样差。丁见远不止一次想离开这家所，想彻底离开法律界，但是又能干什么呢？那天只是走开一会儿，让个实习生帮忙处理了一件小事。想不到就遭了大难，想来也是自己过于自信，没有作最后的检查。今天的工作是，把上星期开庭的三个案件的庭审报告整理完毕，然后写一份投资案的报告草案，起草本周开庭的二个案件的意见书，说白了就是给主办律师一个事实概要和法律意见的初步分析，让主任能够迅速地进入案情。几乎所有的律师工作丁见远都会做，但是即便现在给他一张执照，他也不敢冲上第一线。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收入完全单靠自己做业务拼出来，他的心头就一阵冰寒。最好的选择是拿到执照以后进公司做法务，这是最最保险的。然而，丁见远内心还是热烈地期待能够以一个真正的职业律师的身份登上人生的制高点。在以后的某个时刻里，他将面临这样的选择。
通过电玩确认考评对象的陆可才，一直视丁见远为长不大的孩子。一个没有耐性的玩家，在单机游戏和愚蠢的网络游戏中摇摆不定的玩家，就像双性恋者一样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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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可才是三人众当中唯一的自由职业者。和另两个人不一样，他每天的工作基本上都在602室中完成。陆可才的职业主要是新闻娱乐业，他是一个职业自由撰稿人，给数本杂志写专栏文章，这基本上确保了他每月都有一笔固定的收入；除此以外，他凭自己的爱好写一点影评、乐评、动漫评，有些编辑在版面缺稿时也会打电话给他请他交些行货。在长期执业过程中，陆可才养成了一个习惯，每看过一部电影或动画片，就会建一个word文档，把其中剧情和人名简单地罗列一遍，然后根据演员、导演、国别或是电影风格建立数据库，这样绝对保证了出货的速度。有时广告公司的朋友还会找上门请求支援，大多是文字企划方面的工作。另外他还接一些需要抛头露面的工作，比如婚礼司仪，户外活动主持人等等。就单月个人收入而言，三人众当中属他最多，然而他的收入非常不稳定。工作基本上凭兴趣。没有专栏任务的时候，稿酬脱期的时候，甚至一个月一分钱的进帐都没有，而有的月份却可以超过齐牧一倍多。不过这个家伙从来没有存款的概念，是个彻头彻尾的“月光族”，当月挣的钱很难留到下个月，时常要问齐牧借钱，好在有借有还，从无拖欠。
现在已经9点，陆可才差不多要起床了。早饭应该还是去小区边上的章氏鸡粥店解决，大约还是二两小笼，一碗小馄饨。午饭还是叫对面小店的外卖，章氏就是架子大，不肯送上门。今天是钟点工上门服务的日子，另两个家伙在头天晚上已经把要洗的衣物送来602。三个人中唯一请钟点工的就是陆可才，但却等于是三个人一起用一个钟点工，否则稍稍有点浪费。晚饭就吃钟点工王阿姨作的饭菜，自然是三个人分着吃。
突然接到齐牧的电话，这个强迫症患者又说好像忘了锁门，要陆可才过去看看。于是陆可才牺牲了15分钟睡眠的时间，披着睡衣出门检查了一遍603室的门锁。平安无事。回房挂断电话后，陆可才键入密码，消除了开机一夜的17吋超大屏幕的Sony笔记本电脑的屏保程序，检查了一遍网上BitSpirit文件的下载进度，同时打开步步高DVD，将一张U2的MTV精选载入其中，不一会儿，便传来了“Even better than the real thing”的前奏旋律。不好，还是喜欢更早一点的U2。于是陆可才换了一张GUNS & ROSES的演唱会，太吵，604和楼下的家伙可能来找麻烦。最后，挑了一张Sting的现场演唱会，开始播放。“It’s probaly me”不错，“Shape of my heart”也很好，不过《杀手里昂》要比《轰天炮》好多了。那么，再躺一会儿好了。
陆可才今年30岁，这把年纪还做“月光族”委实是老了一点。他是三人众当中出身最好的人，这个出身指的是毕业的院校。他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被誉为才子浪子加疯子，直到大学毕业也没打入团报告，当然更不可能是党员了，为这件事系团支部书记还挨了批评。支部书记甚至怀疑如果这小子再早些成型，估计连少先队都不会加入。事实上，这的确是陆可才终身的遗憾之一。其实，就凭陆可才三天两头在文学期刊上发表文章，时不时获个小奖的表现，哪怕他直接打入党报告，系里也是会考虑的。毕业时凭借家里的关系，他直接进入文广新闻集团，据说他想去哪家报社就能去哪家报社，想去哪个杂志社就去哪个杂志社。但是两三个月后，他便辞职不干，进了朋友的一家广告公司给人作策划，气得他爸爸差点和他脱离父子关系。此后他便保持着3到6个月换一份工作的频率，在新闻娱乐业和广告业之间跳来蹦去。在3年前，他终于厌倦了每天都要出现在办公室的生活，另一方面也厌烦了老爸的说教，于是摇身一变成为了最fashion的soho一族，并住进了197号602室。
陆可才的居室是三人众当中最华丽的，简直可以用怪诞来形容。齐牧603的风格简洁异常，丁见远的601杂乱无章，堆满了司考辅导用书和各式各样的游戏光盘以及动画片的dvd光盘，衣物不分季节地乱推乱放在一起。相比之下，陆可才的居室简直可以用宫殿来形容，他的房间比另两个人大一些，房间正面墙上靠窗一侧的位置挂着他自己毛笔手书的一个硕大的“闘”，卷轴之下安放着一个漆黑的木制长几，长几上架着一长一短两把武士刀。错！短的那把叫做胁差，武士自杀用的。靠外窗的一侧大约6个平方左右的地板上铺着榻榻米草席，这是睡觉和打坐的地方，榻榻米上还安放着古老式样的高枕头。两幅纱制的绘着能剧人面的帘子把工作区兼娱乐区和榻榻米隔开，这当然也是室主本人的杰作。一张硕大的工作电脑台上摆放着两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I-POD，另一端静静地安躺着一台背投电视机，电视机的一侧是一个定制的木头架子，故意打磨成很老旧的感觉，从上到下排列着2台Sony Playstation2以及X-box，NGC和DVD。靠门口一侧摆放着那种在剧院后台能够看到的金属长衣架，大约1米多长，上面吊挂着陆可才的名牌和非名牌行头。他的dvd光盘和游戏机光盘井井有条地陈列在一个玻璃柜子里，柜子的面板上还摆放着不少动漫手办模型。一旁的大箱子里是他珍藏的唱片。厨房连饭厅的那半间，墙角堆满了各样的杂志和书籍，由于不需要烧饭，陆可才把煤气灶给拆了，在原来的烹调地带放了一个书架。把那些需要经常阅读、索引的图书摆放在书架上。碗橱里还有一套水晶玻璃酒具，一套带架子的紫砂茶具以及泡茶沏咖啡用的酒精灯、烧瓶、烧杯和蒸馏架子。除了墙上的涂鸦，他的房间窗明几净，所有物件整整齐齐，依单身汉的房间标准来说，算是五颗星的。亏得有钟点工这样的职业出现啊。只是，那个背投实在是太奢侈了，在那样大小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局促。当初，陆可才为了打电玩能更爽些的原因买了背投，初时觉得很有气魄，时间长了便觉得清晰度差了一点，不如买个高清晰大屏幕彩电，为此深悔不已。墙角一侧摆放着Wilson的六拍网球包，里面有三把网球拍，二把壁球拍，外间鞋架子上陈列着两双Wilson Dst II系列的网球鞋，和一双Head的壁球鞋。陆可才一直觉得穿网球鞋，是比较经济的穿鞋选择，因为网球鞋底特别耐磨，尤其是Wilson，光轧马路轧个一两年根本不会脱线，鞋底的花纹更不会磨损。这和齐牧的布鞋理论有的一拼，齐牧到公司后会换一双布鞋，这样既有利于健康，而且很省皮鞋，至少可以多穿一年。
为了能早点作完今天的工作，陆可才最终还是决定吃方便面。泡面的同时，他打开了另一台笔记本电脑，这台IBM R51才是工作用电脑，检查了一下今日的信件，登陆上msn后，查看了几个工作对象的msn留言。他相识的几个编辑都养成这样一个习惯，会把对于写手的要求、指示直接写在msn登陆名之后，这样就能够保证即便是在下线的情况下，仍能够对那些手机、短信、邮件一时联系不上，但从早到晚在网上隐身登陆的写手布置任务。应当说明的是，这样的写手除了陆可才之外并不多。
陆可才拍拍吃饱的肚子，打开早上的第一罐啤酒，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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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昭云是“现任”604室的住户，刚搬进来2个星期不到。和六楼的其他三位住户不同，他不是上海人，更不是上海小男人，他来自山东的一个小城市。尽管他非常希望生为上海人中的一员，哪怕是小男人也无所谓。山东老家的女孩子都说上海男人体贴，是做老公的首选。不在乎钱多钱少，是个上海男人就先挣到一个良好的印象分。但是如果不计这个原因，他宁死都不肯披上一张上海男人的皮。这恐怕得归结于他对于三人众恶劣的印象。
603的齐牧很有礼貌，甚至可以说很有风度，但是冷淡地要死，谨慎得不可接近。上个星期六史昭云想借用一下齐牧的自行车，被礼貌地拒绝。“对不起，刹车不太好，挺危险的。”之后他又瞄上了丁见远的电瓶车。“不好意思，充电未满2小时，恕不奉借。”明明是上海人，普通话说得比自己还好。半小时后史昭云看见陆可才颇为臃肿的臀部压着那辆刹车欠佳的自行车一摇一摆地骑出小区。这三个小子是一党的。史昭云终于明白他是197号6楼的少数派。
丁见远更讨厌，每周一、四晚上还有周六的白天，总会有一群吵吵闹闹的初中生敲打601的门，有一次一个不认门的小孩竟然还大力地敲打自己的房门，吵吵着找丁老师补课。周一、四晚要上2个小时的课，周六上一个半天。时而书声朗朗，时而传来密集或是疏散的凳子腿撞击地板的声音。史昭云不止一次想和这位能言善道的邻居交涉一番，求他帮帮忙，让小孩子把声音放轻点。我必须说明一下，史昭云背负重大的历史使命，他辞职后从老家到上海是为了考研。然后想方设法在这个城市盘踞下来，进office做个白领，认认真真地奋斗几年，做到经理级，买套复式房子，讨个上海老婆，再把父母接来享几年清福。这是他光宗耀祖，完成史氏家族伟大复兴的全盘计划。虽然不爱邻人，但是他非常喜爱他邻人的城市。至少在老家的马路上，不可能有数都数不完的美女。在老家更没有象南京路这样长度的商业街。虽然没有去过夜总会，但是总想有钱以后进一进上海的夜总会，看看上海籍的小姐究竟是怎样的，不过说来凄惨，山东籍的小姐到底是怎样的他也还不晓得。这里除了冬天难以令人忍受，其他都好。史昭云特别习惯本帮菜的口味，也习惯上海风味的川菜，虽然上海没有鲁菜饭店，但是他倒是毫不介意，或许进入文明就意味着摆脱烙饼卷大葱，虽然大酱的味道还是很令人怀念的。
老乡打电话问他上海的情况怎么样，出于安慰对方的原因，他总是说啊，也不过如此，空气质量很差，没什么好玩的，人都很坏，看不起外地人云云。然后就说学习的艰辛，说得自己就是一个脑袋缺根筋的，放着山东小城的美好纯朴生活不过，跑到上海来当考研插队青年。然后对无法参加老同学的婚礼致以万分的歉意，并不怎么诚挚地邀请对方携眷来沪蜜月等等。挂上电话后，点上一支烟，长叹一声，连这个小子都升正科了。
说来最令人看不惯的还是陆可才这个亲日分子。倒不是因为他亲日而可恨，而是史昭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一个好吃懒做的人，凭着出生在上海，整天无所事事，但是小日子过得挺舒服。不用上班，也不读书，整天瞎混，竟然还挺滋润。不是靠人养着就一定有不可告人的收入。还指手画脚地指责自己在六楼过道地上扔烟头，你以为这里是高尚住宅区吗？你也不想想，都那么大一把年纪，竟然还每天看日本卡通。哪里有资格来批评我？平时601不上课的晚上，这三个宝货就聚在一起喝酒，打电玩，看电影。没有一丁点儿必要的求知欲望。有一次竟然看A片，还把音量开得震天响。我就知道这个姓陆的是贼头。白天也老是放一些乱七八糟的音乐，吵得自己无法念书。
三人众花天酒地的生活严重地影响了史昭云的求知信念。眼瞧着自己的心气儿一天天地浮躁起来，潜意识中极度渴望着加入堕落的声色犬马的享乐。史昭云决定和三人众谈判，请他们端正生活的态度，认真对待生活中的每一天，不要对一个坚定的考研主义者施加任何无谓的影响。
考虑再三，史昭云振作精神，调整了一下仪容，来到了602的房门口。以最稳健的方式叩响房门。在直觉中，602的混混应该是这个小团体的匪首。摆事实，讲道理，先把这一关拿下，之后的事情就好处理。
但是在叩响房门的同时，史昭云的心头突然泛起一阵不详的惊悸。因为门内的音乐嘎然而止，似乎预知了他的到来。大约5秒钟后，史昭云的耳边传来了令他牙酸的低音轰鸣，由于门板的阻隔，仅仅是牙酸而已。他最讨厌那种无旋律的所谓的西方颓废音乐，在上马列的时候老师会顺便提一下西方摇滚乐的兴起意味着传统信仰的错乱和溃败，并直接预示着资本主义的衰落。尽管这种鬼话连老师本人也不相信，而且大有一些年青的同学对此投以鄙薄的浅笑。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他一直非常讨厌那些穿着奇装异服、长发披肩的汉子操着奇形怪状的吉他鼓噪一堆无意义的乱音。
随着又一次诚恳的叩门，房门被打开。令人牙酸的乱音伴随着狂风扑面而来，这一次不仅仅是牙酸，而是头疼。史昭云的耳边似传来《英雄》当中秦军将士慷慨激昂的“大风”，“大风”，被放大后的音效令他真正体会到“群魔乱舞”的境界。史昭云的胃部象是被砂纸打磨般的难受，经过效果器的吉他鼓奏出干涩的吱嘎声，密集的鼓点反复地捶击在他脆弱的大脑皮层表面。
一时间，他忘记了本已准备好的说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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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可才窝着一肚子火打开房门，在一分钟前，他从电子邮件中得知他撰写的小说被退稿，还是很得意的一篇。陆可才看时下修真类、幻想类小说在网上横行，便在冲浪之余撰写了一篇传奇幻想类的小说。由于是听黑暗金属、鞭挞金属的时候来的灵感，所以笔调纵横，情节血腥，体裁恐怖，以2000年来的北京为背景，谱写了一曲讴歌魔族勇士征服光明，黑暗主宰大地的假象传奇。为什么《魔戒》这样的神怪小说可以数十年独领风骚，《哈利波特》这样的小儿科童话可以获享尊荣，自己的神怪主题就得被打入冷宫。编辑的评论如下：
1、        文笔流畅，情节和结构均具新意；
2、        主题在认识观上存在较大的问题。
（1）        首先以连载小说的形式刊发神怪主题，在英特网尚可接受，但是在正式的文学期刊上，有宣扬迷信之嫌（中宣部和新闻出版局都看不过眼，你一个老写手自然应当明白）；
（2）        黑暗战胜光明的结局极不健康（会让很多老同志疯掉，当然你可以解释为融合光明，但是这样足以让人怀疑你想表达什么隐晦的主旨）
（3）        作者将伟大的首都，人人向往的首善之都写成了魔界的圣地，圣魔大战竟然还将天安门广场移为平地，老人家的纪念堂的背后竟然藏了一段达芬奇密码风格的故事（你还想不想活了？）
（4）        宗教成分太强，对于耶路撒冷的种种描写足以让宗教界人士群起攻之……
劝你不要再写下去了，真的。少打没用的网球，认认真真地减减肥，然后找份工作。
……
到底是不够大牌，韩寒这个黄毛孺子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拿和尚道士开涮，普通级别的写手就是不行。陆可才没有看到自己期望的评语，窝了一肚子气。于是挑了一张符合小说风格的Pantera的《Cowboys From the Hell》扔进DVD的弹仓。虽然他也明知，肯定不会收稿；虽然他早就准备，在网上刊发；虽然他早就准备被对方奚落，但是……
偏偏这个时候，听到了史昭云这个SB的敲门声。
门口杵着一个紧张兮兮的酸儒。嗯，这个称呼比较好。看上去挺小知识分子的。何谓楚狂生，何谓酸秀才，一目了然。我本东床坦胸卧，岂容酸腐噪耳边！
有事吗？
你这个，这个喇叭还是挺好的，是不？
还好，中置还没接上，低音还没放开，我正准备换个推得动的功放……
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能不能……
……

看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把带流苏的日本短刀……我再提醒你一遍，那个叫做胁差，武士自杀用的工具，切腹，割肚子，红的黄的流一地的那种，还有那个叫瑞穗不叫流苏，你懂不懂？对不起，看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柄闪烁着熠熠寒光，缠绕着高贵蓝紫瑞穗的胁差的，体重大约90公斤，身高大约180公分孔武有力的大汉，史昭云组织语言的能力以每秒10的20次方的速度崩溃瓦解。眼前线形代数的方程式和西方经济学的模型图表交相飞舞。因为“史昭云”这个倒霉的名字，从小有人管他叫“邱少云”，小时候一直以为邱少云是堵枪眼殉职的，小朋友总是用拳头模仿机枪在他胸口扫射，直到小学五年级才知道邱少云是窝窝囊囊地被烧死的。说窝囊实在是有辱英灵，应该说坚忍、光荣地牺牲才好。从客观上讲，就是“一动都不能动，一动都不敢动地被干掉”。史昭云此刻体会到自己的名字确是冥冥之中注定，如果眼前的大汉举刀刺来，自己一定会一动都不能动，一动都不敢动地被干掉，连呻吟一下都不敢。目前的状况再持续个5分钟，不用陆可才动手，他自己就会窒息而死。
陆可才皱皱眉。
别怕，这刀还没开口。
史昭云长出了一口气。我的天！紧接着……
陆可才从屋内拿出一个切了一半的菠萝。
拿去吃吧。
谢，谢谢。
啊！这个菠萝切得还真漂亮，刀口真平滑。从上到下一气呵成，你用的什么厨具？
史昭云觉得这个邻居不想看上去那么可怕。
哦，用这个，你等一下。
陆可才闪身进了里屋。史昭云也终于一步跨进602的房门。这一步，宛若鸿沟的一步。史昭云定定神，重新开始组织自己的语言，把游离的逻辑打包整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记得上次用微软全拼把这句话写成了“冬至疫情，小指屹立”。哈哈哈……史昭云突觉得背后一阵寒冷。
前一阵子我练了点剑道。
大汉手中是一把明晃晃，亮晶晶，透着冰冷气质，长约一百一十公分，重约三点五公斤的正宗日本武士刀。这就是东瀛太刀，人类历史上最美丽的冷兵器。
很奇怪，是不是。竟然没有一点粘连的痕迹。其实我把菠萝放在那些要扔掉的杂志上……
陆可才艰难地别过僵硬的脖颈，外间的地板上有一摞整整齐齐的《音像世界》，还有一道漂亮的切口。
陆可才双手执刀，一脸严肃。表情石像般地凝固。
史昭云再次陷入邱少云的状态。
我对菠萝说，别动！
别动！！！
一动都不能动，一动都不敢动地被干掉。一动都不能动，一动都不敢动地被干掉。一动都不能动，一动都不敢动地被干掉。一动都不能动，一动都不敢动地被干掉。一动都不能动，一动都不敢动地被干掉。一动都不能动，一动都不敢动地被干掉。一动都不能动，一动都不敢动地被干掉。一动都不能动，一动都不敢动地被干掉。一动都不能动，一动都不敢动地被干掉。一动都不能动，一动都不敢动地被干掉。一动都不能动，一动都不敢动地被干掉。一动都不能动，一动都不敢动地被干掉。一动都不能动，一动都不敢动地被干掉……
该死的金属轰鸣声仍在继续。史昭云没有发现，陆可才已经换了一张唱片，现在播放的是Metallica的“Enter Sandman”。
就这样！嗨！
一个漂亮的弓步斩。       
一道美丽的寒光瞬间掠过，时空被一切两半。史昭云看见平行世界中，自己的脖子永别了脑袋。他的冠状动脉里钻进了一头野猫，血液急速向头顶涌去。
陆可才十分钦佩地注视着他的邻居。
第一次．第一次竟然有人在我施展纵劈的时候没有眨眼。那两个王八蛋不行。你了不起。
一缕发梢落地，史昭云的心却没有落地。他的心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一股滚烫的热流疾速地窜出体外。
十秒钟后，陆可才终于发现，史昭云被吓晕了。瞪着双眼，僵站着，失去了五感。
史昭云被一辆呼啸而来的救护车带出了197号6楼地狱，再也没有回来。
604的不祥寓言再次应验：没有人可以在这个房间住满2个月。这一次，史昭云选手住了13天，K.O出局。13，一个不祥的数字，一个新的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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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黄昏的时候，特地请假回家的丁见远把陆可才从凉城派出所领回了197号。警察没真抓他。史昭云上救护车的时候不停地喃喃着“救命救命”和“刀”，说老实话人民警察对这个尿了一裤子的小便男实在没什么好印象。现场没有任何作案的痕迹。警察从小便男的裤子里找出604的钥匙，进去检查了一遍，也没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实际的情况是，陆可才报120说有人昏厥了，因为案件发生在6楼，陆可才懒得一个人把受害者抬下楼，所以打了个电话给派出所的片儿警，请人民警察同志帮个忙，把人从6楼抬下来。姓张的民警抬人时，觉得可疑，稍稍调查了两句。陆可才就说他应这个小便男的请求，表演了一下切菠萝的绝技，谁知小便男实在太兴奋了，一下子HIGH翻过去了，就好像只有吸食大麻经验的人低估了白粉的威力，一下子中了招。
于是乎，必然的，警察同志即刻展开了调查，虽然还没有取得搜查令，但还是顺利地搜查了602和604。倒是没有什么可疑的。紧接着，陆可才被邀做客派出所，享用了平生第一顿警局的午餐。这个情节倒是可以用在以后的小说创作中，陆可才这样想。
下午时分，小便男终于恢复了神智，并在医院接受了调查。忠于职守的警察同志弄清了事情的原委。明显不属于刑事案件，但是602那小子恐怕是触犯了治安处罚条例以及刀具管制条例，应给予处罚。于是陆可才召唤出他的保护神丁大律师，替他搞定这一切。谈判最终在下午4点结束，由陆可才赔偿小便男三个月的房租损失，以及搬家的费用，同时补贴他500元押惊费。通过电话与小便男确定，此款直接交给警察同志，警察同志在取得由丁见远起草的，小便男签字确认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承诺不再追究此事相关任何责任的书面文件上签字后，由警察同志将钱款交给对方。小便男同志实在不敢再回到197号，不敢面对603的变态，也不敢面对他邪恶的同伙。以后搬家，他都是请自己的朋友代劳。亏他还是山东汉子，真真丢脸。以凶手的话来说，就是小便男挑釁变态男，以变态男满血秒杀小便男告终。
警察同志宽宏大量地将那把要命的日本刀交还给陆可才，并严厉地告诫他不可以再用它吓人。经过鉴定，这把武士刀系电影道具，以工业塑料制成，质感极其接近真货，但绝对伤不了人。
陆可才隐瞒了一个事实，那柄胁差才是真正的菠萝杀手，极端锋利。幸好警察根本不知道这把刀的存在。出事后，陆可才便把胁差塞进了603的排气窗。
只为了帅一下，陆可才一下子便折腾掉3000多。不过，还是挺帅的。
黄昏的时候，小区里总有四个中年妇女象驴子拉磨一样结伴散步，陆可才私下给她们起了一个“D4”的绰号，意为“DONKEY FOUR”。陆可才凭直觉断定DONKEY FOUR在他背后戳戳点点，大约是点评着今天197号发生的惨案。陆可才早就是531弄的名人，素以特立独行、胆大心黑著称。小便男事件之后，胆敢招惹他的人益发稀少。
七点半。三人众在602集聚一堂。
陆可才略带自豪、略带调侃地叙述了一遍自己的英雄事迹。丁见远在一旁哭笑不得，齐牧默不作声地用陆可才的笔记本电脑上网冲浪。凶手显然对丁见远处理事件的结果还不甚满意。
“现在想想真是亏，明明是这个SB自己胆子小，为什么要赔那么多？赔个医药费就算了，为什么搬家的钱还有什么押金费都要我付？”
“不满意吗？那么当时你自己怎么答应得那么爽气？不要告诉我是警察把你吓呆了。老实告诉你，你运气算是不错的！”丁见远一听当事人竟然对自己的执业能力产生了质疑，马上反唇相讥。“你把604整成这样，他当然没脸再住下去。他今天住院，如果存心想再讹你点钱，不要太方便。只消说脑子受了刺激，随便做几个检查就把你做穷了你信不信？如果他今年考研没有结果，倒时候再问你要考研的误工费和学习成本费用。这件事根本就不会有尽头的，你知不知道？”
碰到专业问题，陆可才知道不能和丁见远较真。他皱皱眉，“那么现在呢？”
“明天604会去派出所报到，到时候他会签一张收条。签了那张纸你就没事。”
“他不签呢？”
“那他就拿不到那笔钱。”
陆可才想到今天交给警察同志的3000多块，心头一阵不爽。
“收条的内容？”齐牧一边浏览着网页，一边问道。
“嗯。因本人与邻居陆可才不能融洽相处，本人现无意再居住于车站北路531弄197号604室。兹确认收到陆可才交付的人民币3600元，作为本人迁出531弄197号的全部补偿款项。现确认本人身体健康无任何异状。本人与陆可才之间再无任何纠葛。大概就是这样了。”
“哦。连把人吓得住院都没说。这样住院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对不对？”
“就是如此。以后有什么后遗症，也和这个笨蛋没有关系。”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丁见远还是作出了肯定的答复。丁见远最大的弱点就在于，为了维持自己专业、果敢的形象，总是在不经意间把责任揽上身。
“真不明白，你怎么会没有通过考试呢？”
齐牧转过身。“现在，我们来检讨一下整件事。首先，我们先要肯定，你把他吓走。这个我们都没有意见，对不对？”
“对。”丁见远应合道。
“为什么？你把他吓晕了以后，直接打120呢？你不会再看看吗？正常的做法是，你把他拖进屋，采取一定的急救措施。再观察……”
“拜托。万一真的是中风，耽误了治疗怎么办？”
“总可以先看看。”丁见远插嘴。
“看什么？他是个男的，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他尿了一裤子，我可不想把他往房间里带。”
“但是祸是你闯的！”
“所以我打120啊！”
“那么120没来之前你是怎么处理的？”
“把他靠在墙边。一开始还能靠着站住，后来就只能坐着了。”
“那么你在干什么？”
“我给丁见远打了一个电话。他让我把胁差扔到你窗户里。”
“什么！”
“是我说的。否则一定会没收。”
“哦。那为什么不扔到你房间里。”
“我房间的排气扇在大楼外面。你以为这个笨蛋是海贼王里的路飞吗？”
“还有呢？”
“还有什么？等人啰。难道要给那个大蒜小便男做人工呼吸吗？”大蒜小便男，哦，又升了一级。
“等一下，等一下。你说他靠在墙上。哪面墙？”
“当然是我们两家共用的那堵墙了。”
“怪不得。我想怎么会闻到那种味道。”齐牧猛然想到什么，“你没打扫过吗！”
“冲了好几遍。山东人喜欢吃大蒜，所以味道重了一点。”
“我怀疑已经渗到墙壁里去了。”丁见远不怀好意地说。
“那就铲平了，重新刷一遍涂料。”齐牧咬牙切齿地说，“明天，你就叫个民工来把这件事办了。”
陆可才和丁见远都表示同意。
“现在，检讨一下整件事。”齐牧开始作总结性的发言。“这件事，都是因为陆可才招惹604引起。对此，应该由他来承担责任。”
“你们两个没有份吗？又不是一个人吵他不能念书。再说，就这点干扰都受不了，根本没有通过的可能。”
“后面半句基本同意。”丁见远想起了自己屡败屡战的经历。“不过你不要转移矛盾。这件事就是你一个人挑起的。”
“别打岔。”齐牧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要分析一下，下次发生同样的事件，就可以有一个最好的选择方案。”
下次？你不是开玩笑吧？
“首先陆可才你没有认真检查604的身体状况就报120。以后要注意了。不过这个我们可以理解。毕竟事情是很突然的。他又小便失禁，难免……”齐牧在关键时刻总会露出唐僧的一面。
“就是，差点尿到我身上。搬动他的时候还蹭到了。”
“为什么一定要联系派出所呢？”
“我搬不动他。”
“你不会等120的人一块儿来处理吗？”
“你想让一个尿裤子的家伙一直呆在我们两个的门口，散发臭气吗？”陆可才在说谎。其实，当120接到他的电话之后，便建议他顺便报警。而他想都没想就拨了110。非常粗略地说了一遍事情的大致经过，想来当时120接线小姐一定会错了意，以为这是起刑事案件，于是通过凶手本人招来了警察，实际上接线小姐时候也打了110的电话。陆可才当时没有反应过来，径直拨通了110，于是派出所出警调查。报警之后，陆可才突然意识到这并非是流程中必须的一环，狠狠地后悔了一把。但是性格使然，他一向耻于在人前承认自己的失误。
经过了历时一个小时的讨论，三人众委员会作出多数决议，由肇事者陆可才负责提供其他两位委员免费餐饮一次，地点定在多伦路上的东虹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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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可才虽已无心工作，但是迫于突发事件造成的经济压力，只得强打精神开始奋战，从电脑里把资料一一调出，开始拼凑一篇有关hip-hop发展史的乐评。而丁见远开打了背投电视机和PS2，继续《真三国无双4》的征战、探宝之途。齐牧基本上不参与电玩运动，他一直觉得多培养一种兴趣是奢侈，一旦迷恋上电玩，就不得不象丁见远那样花很长的时间钻研、上网找资料，还时常苦恼。实际的情况是，丁见远差不多把电玩当作工作之一了。齐牧可不想深陷其中，已经有太多的DVD来不及看，如果再多一项嗜好，时间和精力一定不够分配。齐牧和丁见远的区别在于，如果齐牧开发一项兴趣，那一定是一门心思地投入，而丁见远则差不多都是蜻蜓点水，比如他玩的游戏不少，但真正靠自己的力量通关的游戏却很少，属于典型的light user，因而被陆可才这样的hardcore player所不齿。陆可才认真玩过的游戏大概只有三、四十个，对这些游戏他均有很深的研究，比如在《Metal Gear Solid2》中拿到了所有的狗牌，《瑞奇和叮当3》中拿到了全道具、全白金螺母和全服装，在《最终幻想X》中搜集全了全部人物的最强武装。更为恐怖的是，他在NBA赛程确定的真实日期，按照12分钟一节的赛制时间玩NBA2K5，所选的球队是火箭，并实时统计各名球员的场均数据。丁见远因为观赏了陆可才在背投上演绎《忍》，而疯狂地迷恋上这个游戏。可是上手才知道，空中跳劈接力飞纵九字真言一刀斩的技术不是一朝可以练就的，所以在3天的热情褪去后，便放弃了这款SEGA的hardcore经典。另一方面，由于讨厌足球的原因，陆可才从来不玩《胜利十一人》和《FIFA》系列，也不允许其他人在他的游戏机和电视上玩低级无聊的足球游戏，所以丁见远只能窝在自己的PC上玩这类游戏。一般来说hardcore级的玩家有一个习惯，看上一个游戏，就会对这个游戏的系列做全面的研修，所以陆可才一玩就是一个系列。同时他们放弃的游戏也是以系列来计，陆可才不玩《胜利十一人》系列，就连大名鼎鼎的《生化》系列都不在他眼中，但是却修炼比较冷门的《Tony Hawk Boardskating》系列。一个成熟的玩家，绝对不会被游戏杂志和销售商牵着鼻子走。就好像无论丁见远怎样嘲笑，陆可才还照常玩DC上的《Sonic Adventure》系列。“机种的落后并不意味着游戏的落后，即便在XBOX上，真正超越这两个游戏的也还是不多。”
对于齐牧对于电玩淡定的态度，陆可才非常认同的。与其一知半解，不如做个门外汉，保持那一份精力。
丁见远迁来车站北路前住在吴淞路上的猛将弄，可能是由于这个地名，他和《真三国无双》这个游戏系列结下了不解之缘，尤其喜欢《猛将传》。他特别喜欢《真三国无双2》的op，猛将一骑，黄沙漫天，无双乱舞，舍我其谁？现而今，张颌大人再次攻到了建安城前，打倒汉室，光兴曹魏，坚决取缔以孙权为首的一小撮反动吴独分子，给我杀！和关羽、徐晃这样的武将不同，张大人这样的武者宰起人来，绝对不是中心开花的收割机，而是在敌人的包围中华丽无比地穿来绕去，呈线性的杀戮轨迹。

玩得正起劲儿，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那么晚。
陆可才看了看表，已经10点。
齐牧暂停了电脑中的rmbv播放文件，起身离坐，前去开门。丁见远仍然沉浸在屠戮的快感中。
妈的，下次换个攻击范围大一点的！
正在做汉贼的丁见远打算再次投身汉室的怀抱，他对新人物关兴的大片儿刀发生了兴趣。
齐牧再次回到魔窟，继续播放rmbv文件。
谁啊？
小男人。
哦，原来是他。
陆可才停下键盘，大功告成。
去去去，你的游戏时间结束了。
不会吧。这样吧，你来2P，帮我把曹操的4级装备打出来。
2P？我3P了你。你都玩那么长时间了，严重影响我的工作。现在我要玩《火爆飙车2》，你给我让开。
不要，帮我打装备！
大律师和大作家都变得像小孩一样。
不要吵，老规矩，你们两个用格斗游戏决胜负好了。
齐牧提出了一个解决的方案。
“好，就用铁拳4。”陆可才说。
“不，用DEAD OR ALIVE 3!”丁见远说。
“搞什么，那岂不是还要转接XBOX？”
“你明知铁拳4我赢不了你。你出诈！”
“烦死了。我说了算，刀魂2，五局三胜。就这样了。”
“那他不能用海盗和Ivy！”
“陆兄，你能不能选个可以协同作战的双打游戏和他玩，不管怎么样他今天都帮了你很大忙。”
“……3D魂斗罗怎么样？”
虽然两个人都不太喜欢这个游戏，但是总算取得了协调。虽说格斗游戏也可以双打，但是鉴于陆可才强大的实力和丁见远输不起的性格，他们两个玩格斗的结局一般都很火爆。
齐牧摇摇头，6楼的夜晚大多就是这样的风格。在这个房间，唯独他看上去像是成年人。陆可才象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不过倒是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丁见远白天挺正常的，但一到晚上就像是小孩。自己呢？明明想做个孩子，但是一直带着成人的面具。
对了，刚才小男人来干什么？
噢，我想一下。对了，他来观照一下，再过几天，604又有人会住进来，请我们多多照顾一下。
啊，亏得我们，让他多赚了三个月的租金。（注：小便男中途退租，按照合同罚没押金计三个月的租金）
是啊，这笔钱其实是我付的。真是亏!
你又来了！
应该叫小男人请客！
帮帮忙，他又拿不到钱。钱都上缴包租婆了。你敢虎口拔牙吗？
唉，做男人做到这种境界，真是倒霉。
人家已经说了，604在中介那儿都被挂上号了，每次退租的房客都去中介那里抱怨。中介都不想做604的生意了。
至此，这个故事的主角登场了。那小男人的甜蜜生活和三人众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陆可才那天晚上继续在睡梦中构思着他的魔幻小说《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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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开，魔道彰显。
2050年的北京，终于彻底成为了一座废城，后工业时代的遗迹。自2008年奥运会后开始的“梦之褪变”侵蚀这个城市40多年，令这座本已腐朽糜烂的王都以更快的速度溃败销蚀。
魔人主宰这个城市已经五年。魔人与守护者之间的战争业已进入第十个年头。
子夜统帅着大军，驻扎在以前称之为丰台，现在叫做5号卫星地带的地区。过去的北京，而今的暗之麦加城内，除了G6以上级别的魔族，已经没有也不可能存活有任何形态的生命体。除此以外，这座死城四处徘徊着只有G6以上的魔族和守护者才可以识别的灵体。在核辐射的厚重阴霾下，SS骷髅部队的队员们驾驶着经过改装的摩托，四处搜捕猎杀飘荡无助的灵体。
根据封闭在月球极北本部大本营的绝密档案，原生的魔人和守护者本来都由人类孕育生产，所不同的是有些人降生时体内自动生成暗灵体，有些人降生时则自动在体内生成光灵体。作为这两种灵体的携带者，各自背负着成为魔人或守护者的可能性。前者只有在接受夜之召唤的情况下成为伟大的魔人，而后者需要光之咏唱的力量才可以启动成为守护者的命运。
成为魔人或是守护者，意味着拥有不同于凡人的体质和命运。凡人们为这两种生命体起了一个俗不可耐而又恰如其份的名字——“超人类”。至少就目前所知大部分的超人类不惧怕核爆炸。一个魔人可能拥有一项以上的超能力，守护者亦然。所谓的G级别，是根据能力本身的等级和数量进行评介认定。比如抗辐射属于G3等能力，识别所有种类灵体属于G6等能力。G能力最高对应等级为G MAX，次一级为G13。全体魔人中只有大帝Lucifer才具备G MAX的能力。他的十三门徒构成了G13委员会，只有这十三名魔人才拥有G13能力，他们在30年前组建了G13门阀体制。除了少数当事者，没有人知道G MAX和G13之间究竟有多大的实力差距。对魔人而言，识别灵体的能力比抗辐射更宝贵，这是因为只有少数非常低级别的魔人才不具备这项能力。而拥有两项G3能力的魔人可能只能评介为G4。关于评介的方式，在这个地区目前没有人比子夜更明白的。因为在这个战区，只有他一个人是现任G13委员会的成员。
守护者也有自己的评介系统，他们以颜色作为实力等级的标志。最高一级为“无色”，第二等级为黑，第三等级为白，之后分别为赤橙黄绿青蓝紫。
魔人的技术人员一直探究着灵体的由来，所谓的灵体，是一种非生命化的思维能量体。据说人类死亡时强烈的怨念可以在某种条件下生成暗灵体。灵体力量的强弱直接影响到寄主的能力。强力的灵体能量可以令寄主在一定时间内铅化，或是瞬时空间移动，或是瞬间分解成基本元素一段时间后再复原。现代的机械武装对于G6以上的魔人没有多大的用处，被魔人称之为“豚”的凡人们被守护者保卫着，目前屯守在长江以南，以南京作为临时的国度。
依照先知默罕莫德的预言，暗之大陆就在东方的广袤临海之地，经过近10年的勘测，有3/4以上的灵之地穴在这个古老阴寒的国度被发现。无论对魔人还是对守护者而言，单纯争夺疆土和低等的“豚”都意味着耗费能力。灵之地穴才是双方必争的毕争点。吸收更多的、更强大的灵体意味着更多更强的能力以及更长的“生命”。接受暗之召唤必须以交付自己原本“豚”的生命为代价，根据不同的情况，交换的可能还不止于此。常见的灵体大多为无用的言灵体和念灵体，可能只是一句话，可能只是一段回忆，根本不具备吸收的价值。由于光和暗这两种有效灵体非常稀缺，导致魔人和守护者这两方都花大力气探究如何将言灵体和念灵体培植成有效灵体，以及如何从“豚”的身上提取灵体。依照先知法则，魔人只能吸收暗之灵体，如果沾染了光灵体将成为万劫不复的“罪人”。将被整个种族无情地毁灭。而在守护者一方，也有相对内容的定律。
根据推衍，人类历史上许多知名人物都是灵体的携带者。而在这个东方国家，暗灵体的携带者远远大于光灵体的携带者。比如魔人在北京最大的遗体陈列馆发现了一个已经枯竭的能力巨大的暗灵体。
在2008年核袭事件后，暗之麦加的地穴被打开，在核辐射的作用下，大帝Lucifer在机缘巧合中诞生。但没有人知道Lucifer的前身是什么。在参悟了先知在清真寺留下的古兰经暗本真言后，Lucifer根据先知的旨意召集了十三门徒。
子夜进化为魔人前的名字叫做陆可才。只是一个蹩脚的作家。
他目前除了统领3万魔人大军外，还接受了一项重要的任务：追捕一个代号为“小男人”的“豚”。据说在“小男人”的身上，有着关乎魔族命运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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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上海小男人的甜蜜生活》越来越象是真正的小说，接下来一个一个的人物会竞相粉墨登场。结构也会变得越来越有趣。作者一直在想如何把主人公小男人推出来，想了很久很久。突然之间明白了，小男人必须有符合小男人形象的登场方式。
时光倒流回一年多以前。2003年5月。任天堂的GBA SP刚推出不久，索尼的PSP还在研发之中，中国人民正被非典的阴影笼罩，其中包括了197号的6楼的2位住户。他们是602的陆可才和603的齐牧。在非典正式爆发前，大约4月初的时候，齐牧的同居女友离他而去。别紧张，上海市政府说一共才死了2个。我们必须相信政府。齐牧的女朋友只是搬走，没有性命之患。从那以后，不知道是为了折磨自己，还是留住记忆，齐牧就一直住在这个上班交通极不便利的地方。当初是因为女友的执著，使他租下了这个居所。为什么分手？齐牧没有说。陆可才也没有问。或许在将来，他们还有见面的机会。有一次齐牧喝醉了，他告诉陆可才他女友从来记不住他的手机号码，也没有在手机中输入自己的号码，也从来不认路。不过她应该记得来197号的路，或许还记得这边的固定电话。所以，所以……说着说着一头趴在桌上。
陆可才什么都没有说，若干星期后他把这段精彩的念白用在了自己撰写的小说中。领稿费后，专门拨款给齐牧买了一张《我的野蛮女友》的精装D9。齐牧欣然笑纳。不过从那以后，齐牧和陆可才喝酒时再也不敢贸然过量。
啪啪啦叽死性难改。
非典对于陆可才的影响不大，照常在家上网查资讯，写文章。但是齐牧却挨了刀。上司在四月中旬派他到北京出差，那时倒还好，正值孟市长向外国友人慷慨陈词力证北京没有病毒威胁之际。齐牧虽然已经听到一些风声，但还是拧不过老板的执念，飞赴未来的非典之都。四月二十六日，穿过熙攘无序的机场人流，齐牧揣着惴惴不安的心登上了返沪的班机。当天，北京市公安局发布公告，声色俱厉地警告某些别有用心的宵小之徒，禁止使用手机短信的方式散布北京即将封城的讯息。就在那个星期，北京各大高校的大门被封闭，学生们被禁留在校内，不准外出，不准回家过节。头天晚上，齐牧再次光顾了空荡荡的长安街，这座城市当日的萧条给他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就在齐牧回来的那个星期，有一辆轿车自北方开到上海。轿车上有一名感染非典的病患，在游历了南京东路第一百货等数家商铺后，病发住院，后不治身亡。至此，上海也陷入了非典的恐慌。
齐牧记得在首都机场登机的时候，眼前攒动的尽是汹涌恐慌的白口罩，北京在这些人的眼中似乎就是明日的死城。早撤早超生。巨大的客流量和不安的情绪给原本就管理得不怎么样的首都机场制造了很大的麻烦。
虹桥机场倒是一片平和，几乎没有看到人带口罩。似乎非典的魔爪尚未触及中国的首善之城。齐牧给副总打了个电话，汇报了北京之行的工作情况，捎带提了一下非典疫情，并请示因非典的原因在5月8日前是否可以在家休息不来公司上班。此时，中国尚未正式宣布非典疫情。上海市政府关于从北京返沪人员隔离的正式通知也还未公告，但是有关部门已悄悄通过机场和火车站统计并有计划地收容“京返人员”和“粤返人员”。依照北京当局的规定，凡是自北京离开的人员，须在抵达目的地后向当地政府汇报自己来自北京。齐牧自然知道，一旦向当地政府汇报自己去过首都，一定会和其他的“京返人员”或“粤返人员”隔离在一处。齐牧自信自己没有携带病毒，但是唯恐其他的“京返”或是“粤返”把病毒传给自己。这就好像许多北京人怀疑自己得病却不在北京治疗、修养，而是千方百计地逃出京城。他们觉得如果留在瘟疫之城，死亡几率一定更大。据传，河北的农民为了阻止北京人入境挖断了当地的国道。
齐牧身份证上的地址那时已被拆迁，他在北京机场留下的联系电话号码也是假的。所以政府不可能通过他留下的登机讯息直接逮到他，齐牧不相信防疫站会为了他一个“京返”进行全市规模的搜捕。因而想好了，避过这个星期的风头，在“五一”过后上班。这两天上班一定会被同事嫌恶。那时他还没有料到这次非典的风波竟会象日后这般汹涌澎湃。
“这样吧。你周五多休一天。算是公假。星期一来上班。没有办法，星期一是公司十周年的庆典。总裁和他夫人会一起来公司，下午是新厂房的奠基工程。少了你一个不太好。”
真是个蠢货。齐牧这样想道。副总只是总裁的傀儡，在总裁不在上海时代行一部分总裁职权，但均得事先请示汇报，做不得一点主。平时还得看总裁在公司安插的情妇的眼色行事。总裁来上海时，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挨骂以及安排总裁和他的朋友寻欢作乐。他可能还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但也可能已经知道非典的严重性，但是经过权衡后，觉得因齐牧参加这次活动而在公司爆发非典的可能性很小，而由于齐牧不参加庆典而让总裁不爽、骂人的可能很大，总裁不一定能够接受“非典扩散说”的搪塞，因而作出让齐牧在周一上班的决定。
齐牧没有争辩。这也是权衡后的结果，与其说服，不如逼宫。对于副总这样只顾及大老板想法的领导，最好不要通过直接的方式与之对抗。该发动群众时还得发动群众。
“Dinny，你好，我是James。我从北京回来了。是，一切都好，你的指示我已经完成。副总让我星期一来上班。我和你说一声。是啊！我和他说过，他说不行。我也没有办法。公司里大家都带口罩了吗？哦，好。我一定会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的。反正只要老板、副总没有命令，我一定待在自己的办公室，不出来，一定不出来。你们最好也不要来找我。你自己也小心。方便的话，和其他几个同事说一下。好，就这样。”
“Evan，你好，我是James。哦，刚从北京回来，按照公司规定，特向人资处报到返沪。是，没被抓到。那个，和你打个招呼，副总让我周一一定上班。是，我请过假。什么？你们人资处马上批给我休假？谢谢。可我的直接领导是副总，我休假必须经过他的批准。我一定做好个人防护工作，窝在办公室不出来。你们也小心，记得通知其他同事注意预防。”
……
齐牧如此打了七、八个电话，所有公司部门的一把手或是二把手都知道有个“京返”将要和他们并肩工作。齐牧在电话中没有一句是埋怨副总的，但是他知道同僚们现在一定恨副总恨得要死。虽然齐牧没有请任何一位同事帮忙求情、出面干涉，但是他知道一定会有人阻扰他来公司上班。
期待的结果很快出现。在回家的路上，齐牧接到了副总的电话。
“算了，你这两天都不要来上班了。他们都觉得你可怕。”
终于，可以放一个长假了。
如果没有后来的枝节，齐牧在这件事上处理的算是完美的。

损友陆可才在电话中和他说今天601有一个新房客入住，像是刚出校门没多久的雏儿。姓丁。齐牧在路上盘算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衣服裤袜统统用消毒水洗一遍，然后好好洗个澡，一定要把从北京带来的霉气洗干净。这身衣服他一刻都穿不下去。齐牧此刻的心境异常地焦躁，似乎SARS病菌正在他身上做巢安家。据说有一段时间出租车司机曾经拒载来自北京，或是咳嗽的客户。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如果我是出租车司机，在那个时期我一定会拒载。记得那段时间，如果一个人在密闭的地铁上打个喷嚏，一定会接受到无数到满含惧愤的眼神，如果咳嗽超过10秒钟，身边大约就会有人指桑骂槐地咒骂。
出租开到凉城路、广灵四路口，齐牧又接到了陆可才的电话。
“604和我们开战了……”
噢，这一天终于到来了。齐牧不禁吁了一口气。

Dracula

当时604的住户是一个无业者。大约四十岁左右，男性，姓查名四轩，精瘦枯干，稍许有些猥琐像，眼神时常呆呆的，不过一旦激动起来立马充血狂转不已。令人头疼的是，目前他特别容易激动。一旦有人侵犯了他的神圣信仰，他便作拼命状。十分不幸的是，查某人是一位忠诚的法轮信徒；更为不幸的是，他认为身边的人，尤其是602、603两个邻居干扰他和李老师之间的精神交流；最大的不幸在于，他认为陆可才是妖魔的化身。可以说，陆可才日后小说《红莲》的构思、灵感相当一部分源自于与查先生毗邻的那段时光。
查先生信奉大法后，倒没有十分过激的行为，他独自一人修炼，从来不去鲁迅公园或是横浜桥电信大楼广场或其他的练功聚集点和那些境界一般的学员凑在一块儿练功，也从来不参加非法游行，不张贴反动传单。所以他逃过了N次围剿。他窝在家里练，天天练，时时练，不上班，不吃饭，早上练，下午练，晚上睡醒了在床上练。自个儿练不算，还手把手教导老婆要听从李老师的号召，走上“真善忍”的光明坦途，并有意发展年幼的儿子加入组织。结果把老婆惹毛了，一气之下把他赶出家门。好在邻居们觉悟不高没把他出卖，否则查先生一准儿进学习班接受教育。
分居后，查先生把自己整个儿投入大法。轮子一天比一天转得圆满，眼神一天比一天显得空洞。十分不幸的，他住进了车站北路531弄197号604室。在这间临时租来的住处内，他继续自己的精神之旅。为了更好地跟上形势，他买了一台二手的电脑，申请了有线通，一大把年纪从Windows的基础操作开始一步步学起，终于在一个星期后能够上网浏览网页。通过另一位大法学员的帮助，他甚至学会了用代理服务器登陆被屏蔽的国外法轮功网页。至此，他终于可以摆脱干扰，自由自在的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
查四轩记得，有一天602的小伙子上门借一点酱油，无意中瞥见了大法秘籍《转法轮》，从那以后小陆隔三差五地上门求教大法的真谛。在如此高压的政治空气下，竟然有这般的虔诚追求光明之人。于是查先生不吝赐教，平生第一次对外输出真理。布道和受教的感受的确不同。查先生深切地感到，大法幸甚，人类幸甚。小陆天资聪颖，举一反三，在极短的时间内把握了大法的基本理念。查先生第一次觉得自己颇具师才，而小陆这个好学生也没有辜负他殷切的希望。直到有一天，这种纯美的感觉在他眼前被活生生地粉碎。
小陆突然不再和他交流大法，这令已经习惯交流的查四轩感到不安。几经追问下，小陆竟然和他说他不再相信大法。态度之差，言辞之恶劣，难以令人接受。更为可怕的是，查四轩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的确不再有信徒的气质。一点都不“真善忍”。要么，小陆从一开头就在欺骗他；要么，就是邪魔侵入了小陆。但是小陆为什么要欺骗他呢？难道他是政府派出的密探？就像三十年前曾经发生的过的那样？查四轩不敢想，但又不得不想。他罹患轻度的迫害妄想症，这种病症令他将一切看来不正常的现象都视为对自己的威胁。于是，陆可才一夜之间变成了危险人物。查四轩开始严密地留意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深夜时分趴在602的门外窥听动静，不想才第二夜就被和危险分子一起寻欢作乐的齐牧逮个正着。齐牧竟然还诬蔑他想偷东西。气得他不顾李老师的训诫，和602、603两个住户对吵了半个多小时，如果不是五楼的邻居上来干涉，可能会吵上一个晚上。结果是，陆可才当着五楼邻居的面揭发查四轩是邪教分子，是精神病，而且手脚不干净。而查四轩则揭发陆可才让他浏览色情网页，道德败坏。两厢比较，还是陆可才占了上风。邻居们先连哄带轰地把查四轩赶进604，然后几个未婚的屁颠屁颠来请教陆可才色情网页的地址、登录密码破解以及代理服务器的使用方法，闹了半天，原来大家都有这方面的雅趣，据说后来还结成了A片的交流阵营。这一晚上，陆可才的统战工作真是只赚不亏，而查四轩却失去了广大的群众。倒不是因为他信法轮功，而是看他那一副视A片如寇仇的样子，就令人觉得不是假正经，就是不举者的嫉恨。哦，原来是被老婆赶出来的，没出息。靠！人家好心介绍免费登录色情网站的办法给你，你爽完了就出卖人家，你开心的时候怎么不揭发？这种人，一定不是什么好货！从那之后，六楼进入了冷战状态。而查四轩进进出出时常遭人白眼。
实际的情况是，陆可才事先便知道入住604的是一个“转轮子的朋友”，正好他接受了香港一家杂志的委托，撰写一篇反映大陆法轮功信徒生活的文章。这类文章绝对不可能在大陆刊发，但是港台方面倒是有人感兴趣的。香港杂志的稿费开得高，一个字可以卖一块多港币，所以陆可才自当竭诚尽力。于是不惜屈尊，主动接近危险的邪教分子，以获取珍贵的第一手材料。在一个多星期的参访中，陆可才从信徒处了解了这种信仰，用他的话而言就是“不值一晒”，陆可才甚至有信心做一个更完美的信仰体系。他从没向受访者说明自己的交流动机，但是也没有说过自己有意信奉法轮功，最多只是说“有兴趣了解而已”，不过做出的姿态倒好像有心皈依一般。撰文定稿之后，陆可才便把法轮功扔到了脑后。他几次礼貌地拒绝查四轩的邀请，表示不想再听到任何与法轮功有关的事，但是对方还是不依不饶，就好像被撩拨起兴头的荡妇似的。于是，陆可才义正辞严地申明自己的无神论者的立场，表明决不投入李洪志邪教的阵营，以此来打消对方祛之不散的拉拢腐蚀。面对查四轩的境遇，他的内心也有些不忍。他甚至想好了，把这个专访所得稿费中的三分之一付给查四轩。但是，这点小小的同情在双方闹翻之后便烟消云散。那点稿费还是自己留着好了。
齐牧对陆可才这种利用他人的做法深不以为然，即便对方是一个邪教信徒，哪怕是信仰更低级的长毛、拳匪、塔利班、真主党，哪怕是个主体主义论者，也不能用这样的方法来祸害。还是那句话，啪啪啦叽死性难改。陆可才这种人就是干这种营生的。不过，象陆可才这样的小人再可恨，也不及邪教分子在身边装神弄鬼来得讨厌。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还是必须分清的。陆可才再可恨那也是战友，查四轩再可怜那也是敌人。所以一当听到陆可才所说的开战信息，齐牧马上表明立场。
“顶得住吗？我马上就到。”
“开玩笑，他以为他谁啊？”
这一次的冲突可说是197号6楼两大邪恶势力斗争的必然结果。自从双方的关系陡然对立后，陆可才就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邪教分子好过。按照齐牧的说法，其实很简单，只消一个举报电话，就把查四轩给料理了，保管他两天之内滚出197号。可是陆可才觉得这个解决方案还不够解恨，单单凭政府的力量，尚不能打击根除这个冥顽分子的嚣张气焰。再者，查四轩是一条隐藏得很深的毒蛇，对外一向否认自己的邪恶信仰，也从来没有公开组织、参加过邪教的反动宣传活动，要检举揭发他恐怕缺乏过硬的材料。在这里，要说明一点，在上海，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狂练邪功，只要他不串联、不宣传、不闹事、不上网发帖子，还不一定够得上进学习班的条件。那么唯一能说事儿的就是他传播邪教，但被灌输的对象是自己。所以不能提这茬儿。于是，陆可才决定接过司马南的枪，亲自料理这个反时代反人民的败类。
这里得说一下齐牧对于查四轩的观感。齐牧发自内心地讨厌这个男人。查四轩搬进了604的第二天，齐牧门口鞋架子上的一双半新皮鞋不翼而飞。据钟点工王阿姨说，好像看见查四轩穿了一双和失踪皮鞋款式一样的鞋外出溜达。事发两天后，这双鞋满是尘土地回到了鞋架子上，还把另两双擦干净的鞋给蹭脏了。齐牧心理一准儿认定是604这个无业游民干的好事。从此便把鞋架子搁到了里间。之后齐牧又做了几次试验，每逢周六周日故意把当天的报纸插在603防盗铁门的栏杆上，结果回回不落空，每次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愈发肯定了604小偷小摸的习惯。查四轩形容猥琐，猴头尖脑，面黄肌瘦，塌肩驼背，再按个假辫子活脱脱就是清末鸦片鬼的形状。还时常咳个没完，齐牧爱干净，最讨厌周遭人生病，有时看着他喘咳着下楼的背影真恨不得飞起一脚，把他从六楼踹到一楼。查四轩向陆可才布道之时，了解到603的齐牧是小陆的挚友（准确地说，是酒肉和A片朋友），于是在小齐上下班的时候也经常和他打打招呼，联络一下感情，对方总是哼哈而过。有一天查四轩人来疯，心想着继续扩大革命的果实，让大法的光辉普照197号6楼，竟然主动和齐牧谈论大法的问题。没想到看上去好脾气的小齐竟然对他说：“如果你再说一遍那个什么功，我就报警。”干净利落地切断了资深大法学员普度众生的念头。查四轩勾引不成，反被其辱，心中忿恨不已，当下和齐牧结下了梁子。
齐牧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男人。说来也巧，查太太的小烟纸店开在齐牧他妈所在的小区，所以齐牧从侧面了解到他家的情况。查四轩的衣食房费都靠独自经营烟纸店的老婆供应，一家老小都靠他老婆一个人奉养，每个月都捉襟见肘，他竟然还能够让老婆花钱在外面租房子一个人转他的鸡巴轮子。上个月他老子摔断腿住院他都没回家没去医院，倒是没忘催老婆替他付房租。有这种人作邻居真是不幸，外加他有小偷小摸的毛病，真是令人恨得牙痒。因而他虽然知道陆可才有意折腾查四轩，但是从不劝阻。

且说查四轩在某一个清晨睁眼之后，洗洗漱漱，打开录音机，听着梵音仙乐，开始了静默修炼。清气上升，浊气下降，万元归一，心泰意刚。查四轩自觉端坐在宁静的湖面上，远处是皑皑的白雪，身边飘散着淡淡的雾气，他的眼前渐渐浮现出圣洁绽放的白莲，丹田中另一个宇宙又开始萌动、激发。一个巨大的、光芒夺目的宝轮，在越来越响亮的圣言中清晰地浮现，从来不曾降临的神光从一个宇宙挥洒到另一个宇宙。查四轩拼命抑制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使劲把驿动的心拉回平和。这是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名手执柳条、座下白莲的白袍男子，他面容慈祥，脑后闪烁着灿烂的佛光；他衣白胜雪，唇红若丹，不怒而威，虽笑亦庄，弹指间，打落心头痴念；眼眉中，嗔尽世间万物。这个人就是，大慈大悲，长生极乐的李—老—师。查四轩看见，李老师看似随意得向挥洒出柔绿的柳条，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蕴含着深奥的佛法。晶莹剔透的甘露以《黑客帝国》中的“子弹时间”的运行方式向他袭来，李老师手中的柳条怎么突然变成了手枪？等一下，等一下，这个，这个调调怎么不对？怎么不对了！
突然间，镜面般的湖水裂开了一条大口子，查四轩顺着缝隙滑入了一条隧道。下水道一般的气味伴随着灼热的刺痛，查四轩心悸如焚。这难道是大法的考验？漫长的坠落后，查四轩重重地摔倒。他睁眼一看，眼前竟是，阿鼻地狱！佛经上众人万般受苦的图样在这里一一呈现，到处是惨白的火焰，到处是青面獠牙的鬼畜，到处是残肢骨骸。为什么？为什么！
李老师就站在面前.
“查四轩，你的时候还未到啊！”
李老师摘下了面具，除下了白袍，赫然也是一具残坏的骷髅。

查四轩陡然惊醒。耳边穿来了602助兴的乐声。如果那个能叫做音乐的话。陆可才知道查四轩早上7点开始练功，一直要练到9点多，一般8点半左右的时候会有一个高潮。既然你那么虔诚，那么我就给你加点佐料。他特地挑了一首渎神者的渎神歌曲——Marilyn Manson的“Superstar”在这个时候播放，把音量调到最大，可劲儿地恶心了一把查四轩。这会儿他正偷着乐呢！凡是对90年代后摇滚乐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Marilyn Manson这个乐队，从名字上说那是性感女神和杀人狂魔的组合，因而风格怪诞，乐风嘈杂，那个邪恶的意境简直就渗得出水。实在是干扰大法学员练功的首选魔音。
这一次的伤害对查四轩是空前绝后的。从此他陷入了疯癫的状态。在离李老师最近的时候，在马上就要圆满的时候，生生地被人拽下了地狱。这个仇恨，不是“真善忍”可以化解的了的。那一天，查四轩一天没吃东西。他痴痴地点燃煤气，烧掉了那本长久伴随他修炼的《转法轮》。他恨自己意志不坚，没有能挡住外来的邪侵，更恨陆可才暗箭伤人。从此与他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恨。
从那天开始，每天早上的这个时候，陆可才都会替查四轩找点儿有趣的练功伴奏曲，从光怪陆离的BIRTHDAY PARTY到隆隆作响的NUCLEAR ASSAULT，从全盛时期的SLAYER到鼓噪人耳膜的PANIC，反正一准儿密不透风的黑暗风格。殊不知，查四轩已经不练功了。看着查四轩沉寂着没反应，陆可才以为邪教分子尚坚如磐石，于是连象“顶楼的马戏团”这样变态猥亵的乐队都用上了。不想查四轩已经土崩瓦解，愧对李老师的殷切希望，空留对于未尽大法事业的遗恨，从此不再“真善忍”，转而策划着如何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