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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25 04:4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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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新书上架:《遮蔽的天空》 丹吉尔的天空
1991年《滾石雜誌》 (The Rolling Stone)刊登了不少艾倫.金斯堡的業餘照片,十分私密的編年史料,其中有一幅稍稍年輕的的保羅.玻爾斯的照片,在金斯堡兩年後出版的書中卻闕如。照片中玻爾斯坐在地上,他正在主一壺茶,金斯堡寫著:「保羅.玻爾斯抵達麥地那老朋友的家時正在燒一壺薄荷茶,我從坦吉爾坐火車和他們待了一個星期,1961年,七月二十日。」這一年他已經五十歲半了,他現在或許還活著。’91年義大利導演貝托路齊將他’49年的處女長篇小說《遮蔽的天空》拍成電影(他最開始的片名標題是「撒哈拉一杯茶」),這位1911年年底出生、魔羯座的作家再一次引起極度的紀念鄉愁。就像一具隱埋在塵沙當中的肉身在多年之後再一次福現在西方文明人鏡子的背反,在昏昧中的想像裡感覺到某種刀鋒滑過肌膚的尖銳,在轉過身來,肌膚已是委頓的風乾橘皮,浸泡在工業之聲的環繞噪音當中。一座被沙漠佔領的鏡子,將所有鏡子背反的攬鏡人從一個安全的位置推進異質、危險而原始的存在情境。在其中喧囂地並非主體我的騷動,而是緩慢中逐漸潰散的期望和慾望,一種靜默需求的強壯暴力。就像歐慈(Joyce Carol OATES)提及在他的短篇故事〈遙遠的間奏〉裡的教授:「教授的宿命不是死亡,他的宿命是,驚悚地,在意識上,遠在死亡背後的存在,一種之覺得殘存,也就是人的被剝奪。」
這位異鄉的土著出生於紐約,是長島一位牙醫的兒子,他強迫他的兒子成為一位音樂家,所以他十幾歲就來到歐洲學音樂,至於他為何留在巴黎,他在訪談中說,二零年代所有的知識份子都會待在巴黎,到最後所有的人都在巴黎。在成為一個音樂家之前,玻爾斯就已經是一個小有名氣的詩人,十六歲他的詩被採用印刷,隔年出版,所以多年後即使他不再寫詩,而且相信自己是一個遭透了的詩人,但是還是得承受別人就叫他詩人。在歐洲沒待多久,一位女性朋友建議他到摩洛哥的坦吉爾,此後一生,即使他經常四處旅行,走過歐美、錫蘭、墨西哥等地,但他總會回來,甚至多年後他就只住在坦吉爾終老。不久當所有仍留在巴黎的人,那群知識份子又開始跑了,找尋新鮮誘惑──異國的色情情調,他們都跑到了坦吉爾小歇,像田納西.威廉斯,小妖精卡波提等。多年後亞曼尼服裝就以新流行的異國風情製作了服裝的坦吉爾,在超級大本的廣告目錄當中有老老的「小朋友」們的照片、改編成電影的劇照,以及翻仿的服裝模特兒,文案中宿著:「坦吉爾誘拐他們,像偽幣一樣甜蜜,廉價得像是偷來的吻,玻爾斯引介他們進入『坦吉爾得吸血鬼』他們夢想著新的可能和新中心點的開啟。」多年後玻爾斯再度放棄當一個作曲家,他成了坦吉爾的人類學家、翻譯家和一個小說家。1938年他娶了當時正努力在開始寫《兩個正經八百的女士》的女作家Jane AUER(隨後她皆以Jane BOWLES為名出版發表作品)。婚後兩人再度上路,成為《遮蔽的天空》小說裡人物的原始雛形,1948年38歲他出版了這本小說,成為經典。
但是在訪談中玻爾斯說他四歲就開始寫作了,至今還留著他當年寫的動物故事集。他還提到他惡質的媽媽在他小時候總愛念愛倫坡的恐怖小說當他的安眠曲,害他夜夜座惡夢。多年後書評人將他的小說跟愛倫坡相類比,他們說玻爾斯不同於愛倫坡的偏窄、幽閉恐懼和超現實,但都有相同夢魘的想像,都以冰冷的語言和攝影機般的超然觀望,在訪談中玻爾斯又說了,他自稱自己不是一個神話的製造者,他所有的努力逝去沈澱,而不是讓人迷惘。
在出版《遮蔽的天空》後書評人故意說他是一個流亡人,而他的兩個主角都在尋找毀滅,但玻爾私自認為他們只是很自然就去旅行,就像他住在坦吉爾一樣,是自然發生的事。他說他之所以必須四處遊走事因為首先他總想遠離他出生的地方,不管是精神上的或是地理上的,想把它們全置之於外,所以他總是一離開美國就覺得很快樂,而且越遠他覺得越愉快。另外他認為人生短暫,而整個世界就在這裡,一個人應該去知道它的更多可能性。個人是屬於整個世界的,而不只是世界的某個地方。當他一直住在坦吉爾的原因是這裡的變化很慢,是主流外的一個口袋,當一個人在歐洲待上幾天幾個禮拜之後再回到這裡時他會很清楚的意識到他離開了主流文明,而這裡什麼都還是老樣子。
海明威,失落的一代(Lost Generation)的領引者,1926年,27歲出版了第一本書《妾是朝陽又照君》(The Sun Also Rises),以一個外國人的筆調書寫,和後來Beat Generation的導師玻爾斯一樣充滿了一個外國人在面對原始時的反應效應。歐慈說海明威的想像事實分挑釁第被他自我設限的角色所爆裂開來。他們都以外國人的觀點跋涉過人類的靈魂。她提到玻爾斯的焦點並不放在人類身上,而是在原始的面容上,以一種冰冷的目光觀望整個世界,而他本人就身在其中。所以玻爾斯的小說有一種夢的真實的質地,是一種去異國浪漫想像的寫實。個人情境的寫實者。在他’64年發表的短篇〈遙遠的間奏〉中他寫到一個只名為教授的角色天真的懼拜訪去曾經去過的沙漠小城和老朋友,他在一家破旅館住下來,深夜他去老朋友的茶房喝茶,結果老友死了,他跟新房東很天真的說他想買駱駝的乳房作成的袋子,店東將他帶到只有月光的黑暗禮,拿了他的錢把他丟在那裡,黑暗中他被一隻冷槍抵住,他們搶走他的一切,包括他本人,然後他的痛消失了,駱駝隊要他耍雜耍,然後將他賣給阿拉伯人,那一瞬間他的痛又開始了,他瘋狂的殺了人,法國兵將他帶回軍營,他醒來,打碎所有的物品,看見一個他不認識的他自己,他誘發狂了,滿街叫罵,法國兵對著他亂開槍,他把手舉得很高,他看著很高很高的天空。
這種處境上的瘋狂都讓文明的書評人將他的作品視為是一個文明人和原始社會和他自身的自然人相撞時的異化行為。但玻爾斯卻說他並沒有醒覺到他要寫的是異化,他也沒有鮮明的如同口號的訊息或隱喻,他只想喚醒人們去注意那些他們不曾醒覺到的種種情境。「若說我被西方文明絆倒的話,就就好像說我被一個金髮藍眼的人絆倒了一樣。其他民族真的有非常不同的生活形態,但我並不以為自然人和文明人有什麼不同,我也不會將兩者並列在一塊,而且自然人總想成為一個文明人,我從來也沒希望成為其他民族部落的一員。」
另外玻爾斯也拒絕被稱之為一個存在主義者,因為他從不相信主義,不相信文明定義下的任何生命意義,因為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生命意義,而且存在主義常將自己的孤絕徹底特寫化,極力區分自己和整個世界的連結,將生命關進籠中。他說一個人生命會更艱難,共同承擔苦痛會讓人比較容易忍受。而且何謂自由呢?鳥籠的門市開著的,沒有人只能待在那裡。但人們只想再自己的籠中自由。你會被你身體的倫理所束縛,被你的身體所束縛,被你的心智所束縛,所以到底在哪裡呢?在任何情況下,都沒有單一的意義,應該會有很多的意義而且這些意義都是各自獨立的,如果你為生命分配意義的話。如果你不想,你很清楚它什麼也不是。Port 曾說什麼是人性,人性就是櫥裡你以外的任何人。在訪談中,玻爾斯一再強調他沒有一定需要說什麼必然,他只說他的作品是一種對毀滅的勸戒,而毀滅並不意味著死亡,因為死亡是生命組成最重要的因素。「毀滅和終結並不是同義字。你無法去終結它所導致的毀滅。我想看的是我也身在其中的每個人正處於某種形而上死路之時的醒覺。我想知道他們是不是和我深受同樣的痛苦。」所以歐慈以崇拜者的結語說玻爾斯的智慧正像廣大的燈卻不會讓人目光瞎掉。他所提的是一個什麼也沒有的區域,能夠免除無限的只有真實。
1970年坦吉爾,HALPERN,玻爾斯的學生,正坐在他的對面,他問:湯你開始寫作時,在情感上你會有很多話要說吧,然後會在某些地方黯淡,你的創作活泉在哪?玻爾斯回答他說:「我只能在寫完以後才找到,當我開始寫的時候,我會把我的一切思緒空白掉,我只知道我要把它寫完。你記得我翻譯的那本叫《千瘡百孔的人生》的書嗎?農場的主人責備一個睡著了的小孩,而小孩說了:『我一直到醒來了才知道我睡著了。』」(1994/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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