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文学歹徒圣经》 （呆小猴子）

这是给《国际先驱导报》的稿子。 请勿转载。

THE OUTLAW BIBLE OF AMERICAN LITERATURE
Edited by Alan Kaufman, Neil Ortenberg and Barney Rosset.
Thunder's Mouth Press.


一本新书 - 《美国文学歹徒圣经》近来引起了美国文坛的一阵不小的骚动. 本书由阿兰·考夫曼（Alan Kaufman）、尼尔·奥滕伯格（Neil Ortenberg) 和巴尼·罗塞特（Barney Rosset）联手打造. 编者一的阿兰.考夫曼自命诗人. 2000年他的经独立出版公司雷之口发行的《美国诗歌歹徒圣经》一举捧得爆竹另类图书奖, 自此在美国密林般的另类出版圈内扬名立万. 这次推出《美国文学歹徒圣经》看来是要走大胃口的续集路线了. 雷之口的老板, 就是编者二尼尔.奥腾伯格. 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期, 雷之口是以出版黑人作品闻名, 它曾再版过詹姆斯.布朗1986年的自传《灵魂教父》. 1995年, 财政危机中的雷之口上层大地震, 风格小变形, 逐渐也攀起了时髦另类的枝头. 这次又下大注, 并与出版界大名鼎鼎的狂人巴尼 .罗塞特, 即是本书的编辑三, 合作.

罗塞特堪称是美国独立出版的鼻祖人物. 1951年, 他创办了小树林出版社, 以出版非正统书籍在文化界打响了名头. 其后小树林经历了一场场官司战的考验, 几欲倒闭, 但还是挺了过来.1959年, 在濒临破产的情况下, 罗塞特出版了劳伦斯的禁书《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之后, 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版了亨利.米勒的禁书《北回归线》. 1962年,罗塞特又一举推出了垮派大老巴勒斯的《裸露的午餐》, 当然是以昂贵的诉讼费的名义. 垮派元老中, 倚仗小树林出版作品的, 还有克鲁雅克. 当今的美国青年文化的宝典《在路上》就是小树林率先出版的.

此外, 罗塞特还支撑起了无数当今文艺圈内蒙娜莉莎级的神秘人物, 如荒诞派的代表人物贝克特, 尤内斯库. 还有凯西.爱克, 泰瑞.索恩, 格雷斯.派雷, 保罗.鲍尔斯, 雷·布拉德伯雷, 杰西卡．海格苳, 克里夫·巴克, 等等小有口碑的非正统作家. 又出版过一系列文化偶像的传记, 其中包括黑人领袖马尔科姆X的自传, 爵士乐老祖迈尔斯.戴维斯的回忆录,迷幻文化鼻祖人物蒂莫西.莱瑞的著述, 还有美国性学专家安妮.史平尼可的图片集.

罗塞特1957年创办的《常绿译论》杂志, 也成为了孕育一代文坛怪才的阵营,博尔赫斯, 热内, 金斯堡, 鲍尔斯都曾在其麾下. 在红潮中遭遇波普化的切格瓦拉大照, 就是被《常绿译丛》1968年率先用作封面的. 关于此举还有一段传奇性的故事, 说是因为这张照片, 招来了卡斯特罗拥戴者的憎恶, 并用炸药引爆了罗塞特的出版办公室. 但这只是罗塞特经历的各种 “小意外” 中的一桩而已. 这位身经百战的老魔头, 以狐狸般的锐利, 点燃了世界文化/艺界的大爆仗, 炸得 “白脸佬” 统治下的正统文学塌方, 龟缩进学院老家, 以本土民间作家为主的 “红皮鬼”高举另类文学大旗, 占山为王. 1986年, 罗塞特出售了小树林出版社, 创建了蓝月亮出版社. (笔者: 蓝月亮, 小树林, 都是颇有童趣的名字, 也真是与其风格大相径庭呀),并以狐狸岩的名号出版各类书籍. 直至今日.

但是今非昔比. 反文化运动早已是过眼云烟, 于是这部作品集仿佛有一点老掉牙的酷和大尾巴狼的味道. 编者似乎是对波罗黎各咖啡馆情调情有独衷的一类,但是无奈书名《美国文学歹徒圣经》要制造的文辞上的惊颤效应已经被比特尼克族类及其商业文化用烂. 多亏其猎奇的看家本领, 才勉强支撑起了这本收录了150个 “歹徒”的 “金属味”厚重的文字烈宴的门面.大容量,大篇幅露骨的书写, 大披另类偶像, 浓烈的民间气味, 也是此书欲图烘托出的. 特别是那种民间与正统(学院)阵营势不两立的江湖情节, 那种清教徒/摩尼教式的黑白分明的美国式的想象, 我可以嗅到它, 并且倍感似曾相识, 原来它早已经被移花接木到中国, 并且捕捉到了这里的文学青年的想象.

50年代, 当美国文学大地迎来惠特曼的春天时, 这股味道还很清新. 那是美国本土文学浴火重生的年代. 咆哮的民主诗人惠特曼打动了青年们. 他们拥戴走邪教路线的庞德, 威廉姆斯, 缅怀梅尔维尔, 罗宾逊.杰弗斯之类的混子诗人先辈. 这是反叛的一代. “我们之中最凶最猛的文字,” 编者考夫曼在前言中写道, “不是亨利.詹姆斯式的文字迷宫样的絮聒, 也不是利维苏威火山式的喷发, 而是美式的,溅着泪的启示录, 是来自比博普爵士时代的申诉. 来自街头, 监狱, 拖车场, 后街.” 这句话说得显然极有金斯堡杂交后的弥尔顿味.

这是一本跨代文集, 他集中了美国文化圈里的 “三十后”, “四十后”, “五十后”, “六十后”, “七十后”等各色另类人物. 其中有已经成为文化偶像的, 有巴勒斯. 本书收录了他冷冰冰的《瘦冰山》选段, 还有以《飞跃杜鹃窝》等作品俘获美国人心的迷幻文化先父肯.克西, 还收录有乐坛巨星鲍勃.迪伦的《狼蛛》的片断. 除此之外不乏游侠,浪子,和酷哥. 米基·斯皮兰, 维隆·詹尼斯, 约翰·沃特斯, 格雷尔·马库斯, 玛格丽特·桑格, 戴夫·埃格斯等人的作品齐聚一堂. 还有已晋升为文化符号的几位, 包括射杀普普大师安迪.沃霍, 和发表《人渣宣言/灭绝男人社会》宣言的瓦乐丽.索拉那斯, 美国现代民谣之父伍迪.加索里, 和发表红色埃玛说的美国犹太无政府主义民权领袖埃玛.高德曼. 最后, 一批新秀级人物, 譬如新近崛起的黑人女诗人蓝宝石, 同性恋诗人格里.高麦孜.坡伯, 和黑色喜剧艺人,口语诗怪才雷尼.布鲁斯. 确实是野心勃勃. 但是, 当然, 若是你对文学有着功底上的期待, 请将失望置于意料之中, 若是你对文学有着品位上的期待, 在你眼前的将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典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