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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浴霸的照耀下假想阳光……”常常体会这细微的感受，我知道这不是诗，只是我自己的日常生活。
清洁身体异常简单，有时还想清洁内心的杂物，只能是杂物，如果是至关重要的收藏，是不会落满尘土的，时常涌现的想念自然会将其擦拭得光洁如初。
〈〈又寂寞又美好〉〉，是我收藏中最为至爱的绘本。这是畿米的第Ｎ本书了。自从1995年春天，畿米得知自己患有血癌，他仿佛在一夜之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连忧伤也是耀眼的。
第一幅画是某年的一月三日。黄褐色的田野，转了三道弯的乡间小路，一个男子打着一个皎洁的纸灯笼，赶路。天际夜色如染，两边野草疯狂地生长。男子的脸上没有表情，我也不知道他正在离开，还是归来。有一种不确定的方向引领他坚定地前行。畿米配了几行诗：“我在寂寞的世界／不停地赶路，／不断地告诉自己，／就快到了，就快到了。／路不断展向前方，／狂风在我耳边呼啸……／呼的一声，／我突然凌空飞起。”
显然有些忧伤，但是读完了畿米在诗句之后的注解，就不仅仅是忧伤了——“这是我过去十分钟爱的一张画作，它仿佛画出了我当年深藏心中的恐惧，我无法言喻的悲伤……”
还用多说吗？与其说畿米在创造，不如说他只是为自己写真，留下一幅画权当日记，之后呢？听——“呼”——的一声，纸残灯寂。
这也不是诗，这是他的夜夜心心。
另一幅画畿米没有配任何文字。画面上是几棵树构成的森林，一个女子坐在洁白的台布前向画外张望，对面还空了一个座位。有烛光，有美酒。她在等待，但非常从容。至于等待死亡还是希望在此刻都有些言不由衷。她只是在守着“等待”本身，并将之假想成若干年后的一则传说——说于自己。谁也不可能听到，只有一片片落叶在替她叹息——浅浅的叹息。
原本就不想打动谁的。“病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画图，等到再度提笔作画时，再怎么喧闹的场景，在我笔下都成了一幅淡淡的孤寂。”
没有说出来的叹息，轻轻道来的孤寂。我知道畿米是在谨慎地选择词句，我也明白等待他、或等待我们的到底是什么，而且无法逃避。
还有寂寞——又掀过一页，他说：“夜幕落下，我仔细上妆，涂抹口红，调整姿势，静静等待，寂寞到来。”显然，与终点相比，寂寞是轻而易举地流露。也许你我都懂得畿米此刻的心意，但是，生或死，爱或怨都是一个人的事儿。
在这册绘本里，几乎都是秋冬肃杀的气息，偶尔有一两幅春花烂漫，那也是回忆中的一番盛况。人冷得瑟缩成一团儿，即使这样，也敌不过晚来风急，落叶和飘雪共同营造了一个独立的世界——可是，每个人都渴望温暖——于是，有了一栋红砖小楼，有了一扇夜半小窗。
我喜爱这本书，但不常读。我不想说这本书会让人伤感和难受——也许恰恰因为你我不够伤感和难受，所以无法体会畿米的苦心经营——他是压抑的，在太多的绘画手法和潜词造句中，他选取了最为风轻云淡的一种，企图——雁过无痕。
我想，如果畿米不曾患病，那么还可能有这些美丽的图画吗？有人说这只是时尚或小资读物，我不这么认为。从〈地下铁〉到〈向左走，向右走〉，从〈微笑的鱼〉到〈照相本子〉，都是畿米身处逆境的必要表达。
这是一个骨子里都浸满柔清的男人。我不知道源头在哪里，但是我能够懂得的也只有如何坦然地面对死亡——他在创造一些谶语——有心的印证，留待日后。
也许只有当人面临末日的时候，距离自己的心才是最近的——那是惟一允许倾诉，允许痛哭的地方。除此而外，是——收留。其实，古人早就有言在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果我们都能感觉到死亡地迫近，那么我们肯定会更真实地面对过去的得失，面对眼下的生活。
这些想法儿，都和伤感无关，而是比较接近一个朴素而遥远的命题——真实。
余华在〈活着〉的前言中说：“一个真正的作家永远只为内心写作，只有内心才会真实地告诉他，他的自私，他的高尚多么突出。”
这应该不是畿米的最后一本书，但是最接近畿米内心世界的一种表述，它比之前的绘本更具有独白的气质，近乎一个人的午夜梦呓——轻轻的，淡淡的，又寂寞又美好。
在畿米的图画中，假想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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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3-9 00: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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