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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4 21:2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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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访日本戏剧大师流山儿祥
(续前文)
三、流山儿剧团是如何培养“全能型演员”及戏剧人在当代社会中的使命
水:我们注意到在这次《玩偶之家》的演出当中,许多演员同时还是身兼多职,是他们本身特别多才多艺呢?还是制作方面的因素限制让他们不得不同时干许多事情?
流:(笑)可能是因为日本的戏剧界都不是很有钱,他们想做一个很好的戏,又没有钱邀请外面的人来做,所以只有培养自己剧团里的人员成为多面手。这是以前地下小剧场运动时代留下的传统,当时在地下室或者帐蓬剧场这样的地方演出,刚开始的时候可能每个人出3万日元,5个人就有15万元,大家共同来做。到了第二部戏的时候,观众比较多一点,可以赚一些钱了,就可以用这个钱来继续投入戏剧。
剧团会有意识地轮流培养演员这方面的专业技能,到一定的专业程度之后就他甚至可以到外面去担当灯光、音响、舞美这方面的专业人员了。象进流山儿剧团的新人,刚开始就是从制作布景开始学起,有些演员4年之前来的,现在已经是灯光师了。美术、灯光、音响都要学,我们通过把接受培训的新生分成5个人一组,一组做幕后,一组做演员,过一年之后再交换过来。成为这方面一个真正的专业人员,有助于他了解到戏剧整体制作过程当中的因素。
不过现在日本小剧场戏剧界里这种剧团越来越少了,更多地还是会邀请一些人来做。流山儿剧团还是按照这种方式来做的,象这次来的三个灯光师就是日本最好的灯光师。
我们每年从4月份开始要招新成员,在招的5名里,一般3名是戏剧专业学院出身的,另外可能是摇滚乐队等从事文艺工作但并没有受过表演训练的,大概是按这样的比例构成。从训练的角度说,更多的是实战,一年剧团可能会有6-10部戏上演,其中可能有3部完全由新人来做,从演员到职员,甚至卖票。要做一个剧目的话,可能又会唱歌,又会跳舞,又会演奏。就是这样在实战中训练。
水:新人做的戏也卖票吗?
流:完全是他们自己做,剧团不给任何补贴,必须自己掏钱。可能就会有人中间就放弃了,有些比较优秀的人,就会留下来,变成剧团正式的成员。另外还有一个形式,用一年的时间对45-60岁的中年女性进行培训,一边教一边练,就排一出戏。以前在早稻田大学有一个排练室,大概只能容纳70个人左右,一个月要付30万日元的房租,还是在地下,上面是中国的“北京”拉面馆,在早稻田大学很有名的(大家笑)。这个地方已经逐渐有了人气,9天可能会训练18次,累计大概来的人有1200人,在当地百姓当中的知名度很高。今年比较大的一个新闻是高龄者(银发族)参加表演,可能逐渐会成为一种运动,在日本这种高龄化社会当中,这种剧团会不断增加。
水:你们剧团的演员是怎么挑选的?大概有多少个演员?演员和剧团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流:主要的合作方式是按照剧目来合作,通常4月份来制订一年的演出计划,定下来哪个戏哪个演员,有些戏要演三年,这个演员可能就要演三年。而且演员都很多才多艺,可能在这个戏里当演员,也在其它的戏里当幕后或灯光等。有些比较大腕的演员会有经纪人给他们安排,但也会把档期安排好,通常我们是不会舍得他们走的。如果是新人的话,则至少要呆2年。当然要呆那么长时间也是因为需要那么长的时间才能把他训练得像样,不然出去会丢我们剧团的脸。总之与影视剧相比,舞台是最锻炼人的。
水:如果是中国的年轻人要组建一个剧团,您会有些什么样的建议给他们呢?
流:最重要是要营造一个和谐的环境,大家要团结一致,大家能够真正的互相帮助和共同努力。在我看来中国每一个人都很优秀,但同时自我意识也比较强,如果要做剧团的话,就需要有更多的团队精神。做一个剧团,可能需要10年的时间,在这个过程当中,最重要的是要交更多的朋友,可能是来自于世界各地的。做戏剧的人可能会比较穷,但他们的观念是比较丰富的,这一点很重要。有时候因为穷,所以才不会担心失去什么。日本戏剧人的观念就是不怕失去。
水:但我们国内的一些人就会觉得他可能失去了赚钱的机会。
袁:就象很多人认为我这样推动日本流山儿剧团或英国等国家的剧团在中国的演出一定是拿了他们很多的钱,或者一定是花了很多钱才做成这件事的,其实不是,只是为了让更多的好戏被大家看到。
水:日本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国家,戏剧人的生活状态相对比较清贫,他们是如何调整与适应环境的呢?
流:日本戏剧人的生存状况确实比较清贫,但因为就象你说的日本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国家,所以还不至于饿死。现在有很多日本年轻人不想工作,不想学习,不愿意跟别人交流,比较自闭,宁愿呆在家里看电视、打游戏。在这种环境当中,戏剧人就有一个很重要的使命,因为戏剧是一种现场体验式的交流,它是促进人们之间进行沟通的。所以戏剧人虽然赚不了很多钱,但他们精神上很自由,也很有使命感,意识到自己对于社会的作用。政府也看到这一点,所以现在都在考虑建设戏剧中心,提供公共交流的空间。
水:您现在做戏过程当中最大的困难或困扰是什么?
流:做戏的时候当然一边会有困扰,也会一边克服这些困难。总体来说,对于剧团的存在意义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是考虑比较多的一个问题。现在日本正处于老龄化阶段当中,有些老年人到60岁退休了没什么事的时候,开始会想来做一个剧团,做一些真正喜欢做的事。这种现象也给我很大启发。象我今年12月份要做一个关于老人的戏,讲8个老人要抢银行,实现他们对国家最后的挑战。(笑)
水:作为一个观众,我看了《狂恋武士》、《玩偶》和《高》三个戏,如果单纯评论戏剧而言,是有很多溢美之辞可说的,比如导演对各种舞台综合元素的运用等等。但我更多经由这次的接触感受到日本戏剧界和中国戏剧界的差距所在,这个差距不是表现在舞台上的手法和技巧,而是舞台下的一些东西。比如中国戏剧人的选择,在生活与戏剧之前的选择,当戏剧不能给他带来名或利时,他可能就真的不做这件事了。生活是很重要,但戏剧变得越来越轻。
另外是在舞台上,越来越多的戏剧人有办法弄到钱,把很多不必要的东西堆到舞台上,在制作成本上攀比,把戏剧假定性的魅力都丢掉了,这种做法是很让人痛心的。另外流山儿先生也给我们很多鼓舞,比如可以在60岁时再来做一个剧团等等,也许等某一天我们终于有足够的勇气了、下定决心了,我们可以受到流山儿和那些日本戏剧同仁们精神的推动和感动,来做一些与戏剧相关的事。
流:作为人类共同的一种艺术形式,希望中日能够一些合作的计划,能共同来推动这种建设。
水:我觉得很好,也不一定是官方的,可以是民间的。
流:舞台艺术一直要追求一个主题,尤其是生死。为了不去死,所以就要好好地活着。艺术家的使命就是告诉大家怎么好好地活下去。比如有一个讲原子弹爆炸的戏,就是告诉大家,如果原子弹爆炸,世界、人类甚至上帝都会消失。生存这个问题,钱,欲望,战争,等等,在关键时刻都可以抛开的。上次《狂恋武士》中说“钱是全人类共同的敌人”,这次《高级生活里》也是说大家都在追求更多的金钱,想过更高级的生活,但钱就是到不了手里。如果能够丢掉钱这种东西,可能大家就能更好地生活。
在座的各位都很年轻,所以很有希望。我们这个剧团来中国已经三次了,以后还会常来的,这个距离就象冲绳到北海道,希望有机会跟大家保持联系,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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