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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2 08:3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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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全景幻灯【(德)本雅明】
七、谈话的自由已经消失。如果说,从前人们在交谈中关心对方是不言而喻
的,那么现在,人们谈话的内容则已经被询问一下对方鞋和雨伞值多少钱取代
了。生活状况和钱的话题不可避免地渗入每一次愉快的谈话中。这种谈话既不
涉及他们也许能互相帮助的个人忧愁和烦恼,也不是为了进行整体观察。就像
一个人被抓进一家戏院,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都得看台上的演出、而且不管他愿
意不愿意都得一再地把那出戏当作自己思考和谈论的对象那样。
八、谁要没有摆脱衰退的感觉,谁就会毫不迟疑地要求为自己的延误、自己的
活动以及自己参与的这场混乱作特别的辩护。对普遍的失灵,他会提出很多看
法,对自己的活动范围、住地和某个瞬间,他会举出很多例外。盲目的意志几
乎到处通行无阻,宁可从个人生活中挽救自己的威望,也不想通过有把握地估
计那种威望的无力和困境,至少从一般的令人迷惑的背景上去摆脱它们。形形
色色的生活理论和世界观之所以充斥寰宇并且能在这个国家里如此狂妄地发生
作用,原因全在于它们最终几乎总是涉及对某种毫无意义的个人状况的制裁。
由于同样的原因,个人生活状况也就那样充满了无论如何一夜之间便会繁荣起
来的文化未来的假象与海市蜃楼,因为每个人都对自己孤立位置上的美好幻象
负有义务。
九、被圈在这个国家里的人已经看不到有人性之人的轮廓了。在他们面前,每
个自由人都像一个怪物。人们可以想象高耸的阿尔卑斯山山脉,但并不是为了
突出天空,而是为了突出一块黑幕的皱褶。那巨大的形体仅仅模糊地呈现出
来。同样,一道沉重的帷幕完全遮住了德国的天空,即使那些最伟大人物的侧
影我们也看不见了。
十、温暖正从物体中消失。每天使用的东西本身缓慢但却顽强地排斥着人。总
而言之,为了完成一件非同寻常的工作,人必须每天克服许多隐蔽的——不仅
仅是公开的——与他对立的反抗。为了不至于因靠近物体而被冻僵,人必须用
自身的热量去抵消它们的寒冷;为了不至于被它们扎破流血而死,他必须用无
限的灵活性抓住它们的刺。他不期望从身边的人那里得到任何帮助。乘务员、
官员、手工工人和店员——他们全都感到自己像一种敌对物质的代表,都努力
用自己的粗鲁去展示那种物质的危险性。他们借助物的蜕化来惩罚人,接着是
人的退化,而这个国家本身也已经发誓为这种物的蜕化献身。人像物一样被消
耗着,而永不复返的德国的春天仅仅是正在瓦解的德国自然界无数互相关联的
现象之一。在这种自然里生活,仿佛人人都承担着其重量的空气柱的压力在这
个狭长地带突然违反一切常规变得可以感觉到了似的。
十一、环境已经向每一种人类活动的展开宣布了激烈的反抗,不论那些活动产
生于精神的还是出于自然的冲动。住房紧张和交通控制正在彻底消灭欧洲自由
的基本标志,即早在中世纪就曾以某种形式存在过的自由迁徙。如果说中世纪
的强迫是把人束缚在自然的联合上,那么现在的人就是被锁链锁在不自然的共
同利益上。很少有什么东西像束缚活动自由那样加强向四处漫游的灾难性力
量,而活动自由从来也没承认过在更不调和状态下曾经变为活动手段的财富。
十二、像一切事物一样,城市在不可阻挡的混合与污染过程中也会丧失其重要
特征而变得模糊不清。大城市使人感到无比安宁和实实在在的力量把劳作的人
们关进城堡般的和平中,甚至有可能用地平线的景象夺走他们永远清醒的自然
力意识,现在的大城市到处都呈现出被侵入的土地冲破。不是被风景,而是被
大自然最不能容忍的东西,即耕地、公路和再也没有那种薄如蝉翼的红色外衣
包裹着的夜空。繁华市区的不安全感本身把城市居民完全关进捉摸不透的和极
端恐怖的状态中,在这种处境里,他不得不为变得孤独的原野感到难过而默默
地接受那些城市建筑学的怪胎。
十三、被制造出来的物品已经完全失去了那种对贫富界限的高贵冷漠。每件东
西都在所有者身上留下印记,所以他出现时只有一种选择,不做穷光蛋,就做
投机商。因为这时候即使真正的豪华也具有那样一种特征,即精神和社交可能
会穿透它并使它被忘却,豪华商品在这里展示出来的东西带有那样一种无耻的
供观赏的坚固性,任何精神的影响都会在那些东西上撞得粉碎。
十四、好像许多民族最古老的风俗都在向我们发出一种警告,即我们在领受大
自然那样丰富的馈赠时,谨防露出贪心不足的姿态。因为我们不能拿出任何自
己的东西赠给家乡,所以我们在接受的时候应该表现出某种敬畏,同时,我们
应该在占有它们之前,从我们时时领受的全部东西当中拿出一部分还给她。古
老的祭酒风俗表现的就是这种敬畏。是的,也许不许捡拾遗失的麦穗或落地葡
萄的禁令,就是这种衍变之后被保存下来的非常古老而又合乎道德的经验,这
对土地和保佑我们的祖先们都有好处。按照雅典的习惯,吃饭时掉下的面包屑
是不许捡的,因为它们属于神话中的英雄。——倘若社会因饥馑和贪欲而蜕化
到只顾掠夺式地向大自然索取的地步,为了在市场上卖个好价钱,在果实没有
成熟的时候就摘下来,或者仅仅为了填饱肚皮,不得不把每一碗饭都吃得精
光,那么,他们的土壤将变得贫瘠,土地将带来坏收成。
1900年德国柏林弗利德利希大街皇帝拱廊的“全景幻灯”(也叫世界全景,全景
国际,帝国的透视画和立体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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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景幻灯(德文Kaiserpanorama这个字由“皇帝”和“全景”两个字组成)
是十九世纪德国人奥古斯特•弗尔曼发明的可以25人同时观看幻灯片的环形幻
灯屋。它像一个巨大的圆筒,高2.4米,直径3.4米。圆筒周围开25对小窗口,
窗口里面有一对立体镜,像望远镜的两个镜头。透过立体镜,可以看见放大的
照片和画在玻璃上的画片。画片通过齿轮机械装置控制,从立体镜前面经过。
窗口前面有座椅,观众可以舒适地坐着观看。因为在任何位置都能看到里面的
全部画面,故称之为全景。实际上,看全景画的人和今天看全景电影的人所处
的位置正好相反。德国威廉皇帝时代,摄影刚刚兴起,弗尔曼的发明首先放在
柏林弗里德利希大街的皇帝拱廊里,所以又冠上皇帝的名字,以示尊敬。后
来,这个装置被用于学校教学并传到欧洲许多城市。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电影
兴起,全景幻灯便逐渐衰落。目前在柏林亚利山大广场附近的玫尔克舍博物馆
里还可以看到一个从荷兰运来的一个全景幻灯屋。为了正确地翻译这个名称,
三年来我问了很多人,都不能解答。2000年11月初,我和柏林市文化局一位官
员陪同冯骥才先生参观该博物馆时偶然发现了它,喜出望外。过后我专门去看
了一次并拜访了博物馆专家采特勒夫人,看到许多当年全景幻灯片的原作:多
为黑白照片,有威廉皇帝和王公贵族的生活照,隆重的仪式,柏林城市建筑,
还有风景画,历史故事。本雅明在其《一九零零年柏林童年》中有详细描述:
“在全景幻灯屋会觉得风景画有一种很强的吸引力,无论从哪一幅画开始观看
都无关紧要。因为面前带有座位的画壁是环形的,所以每一幅画都会从所有的
座位前面经过,从座位上透过一对小窗口可以看见画面上涂着淡淡色彩的远
方。”这里,作者在借用童年给他留下深刻记忆的全景幻灯屋,对德国现实社
会进行了一番全景式的素描,所以又名之为“穿越德国通货膨胀的旅行”。这
是他在二十年代末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德国社会深刻观察的结果。
2,德文Buerger的含义指国民、市民,介于无产者和贵族之间的中产阶级,或作
贬义,指狭隘的小市民和市侩。
3,指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本书写于1928年。
4,西南非州纳米比亚原始居民,现在还有约三万九千人(一九八四年统计)。
以畜牧采集为生,仍然习惯着兽皮, 十七世纪曾经顽强地抵抗荷、英、德殖民
主义者的侵略,惨遭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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