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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杂谈』旧中国富豪在49年以后的真实生活(连载中)
PS:这个比较有点意思,我整理了一下转过来了,可以看看
http://www6.tianyaclub.com/publicforum/Content/free/1/338387.shtml
者:周大先生 提交日期:2005-9-13 23:48:00
网上有了贵族、上流人与新富豪之争,看看帖子中的十八般武艺与考证,煞是有趣。演员当然是不错,帮腔的也居然帮得严丝合缝,还有老学究出来考证,从周公时代考起,让人看了一场酸秀才谈富豪的滑稽戏。
我是中国现代真正富豪、或曰上流社会的嫡亲后代,1949年时,先祖并未逃台或远赴美国。因此,对留在大陆的富豪及其后代在近六十年中的荣辱沉浮,略有所感知。说起来,那是一碗五味杂陈的老中药汤,真是“说不得也,哥哥”!
如今的时代不同了,“富豪”或曰上流社会不再是罪恶。君子也不固穷了,人人争说“汝南世家”,豪门六族,还有那1000万美金养一年的纯种马,包机四处乱飞的快意等等,好生意气风发。殊不知,小儿逞逞嘴上工夫,煞是爽快,而真正的富豪在时代变迁中的身不由己、一夜白头、遗祸子孙等等百年伤痛,怎是一个“苦”字了得的!
我的先祖是中国现代史上最伟大的富豪之一。所谓“大写的人”、“非人工的纪念碑”等诸般美誉,他老人家完全当得起。我认为,在中国,谈世家,谈富豪,要有一个分类。49年以前的“官营资本”即所谓“官僚资本”与“民营资本”,因资金来源不一样,所以不能在一个等量级上来比较。此外,还有前清一系的遗老,北洋废官家族,也多少有一点家当,都不能拿来一锅烩。
我只说民营资本,我先祖无论从业绩上,还是从截止49年的总资产上,排名都是第一的。这一点,有史为证,无须多言。到我出生时,距离那个辉煌顶点不过才三、五年时间,而我已经完全不可能再看到什么纯种马、包机、私人律师之类。
我先祖过世得早,我不能设想他如果能熬过来会是如何。但不要说什么“汝南世家”,就是有什么金枝玉叶的“汝南王”还活着,也未必气壮得起来。上世纪80年代末期,我受家母委托,曾给梁漱明先生送一本书。梁先生那时已老,不见任何客人了。书是由楼下“小脚侦缉队”(居委会)转交的。我看梁住的是木樨地大街22号(或是23号)的高层公寓,叫做高干楼了吧。在当时还是甚为雄伟的,现在也就是一普通的宽敞民房,无甚光彩。当下想,先祖若在世,不过也就是梁先生的地位,不过也就如此。别墅洋房,皆不可能。像南京宁海路、牯岭路早年的那种气势,不知灰飞烟灭多少年了。至于后来又有事到孙越崎爷爷家去,则看到的是一派朴素,家具、装修,如同常人,只是房间宽一些。孙爷爷晚年寂寞,很希望有个什么年轻人去跟他聊一聊。当年他也是做过惊天动地大事、把蒋公气得死去活来的人,晚年却这样平淡,我是很难想象的。再说说我见过的新民报系的创始人,两夫妇也是一样,晚年极为朴素平淡。他们的儿女,都各自有公职,每天忙碌不已。
他们固然不能称为“富豪”,但都是没逃台的一批民国时期经济、文化界的佼佼者,当时最豪华的场面,谁没经历过?三十年风云过去,都还健在,已属万幸,哪里有什么金杯玉盏、宝马香车在?
古时穷人说富,必是“穿金戴银”,而真正豪门公子说富,只说是戏散了,“灯火下楼台”。富不富,一语可判!
49年后,富豪及其后代,大致过着一种怎样的物质文化生活呢?《往事并不如烟》、《上海的风花雪月》、《女特务瓦莉亚》中,多少都有一些透露,以我的经验看,还是比较准确的。纯种马什么的,当是不可能有,不被红卫兵活活敲脑壳而死,就已经要感谢上苍。他们身上残存的富贵气质,莫不如说,在生活的品味上体现得更多。在五、六十年代“革命方兴、人民当家”的时代,也有一些缝隙,可以过一过“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生活,这又是后来人很难想象的。
(待续)
响亮的喷嚏:
你这问题的提出,与49年中国人文知识分子精英为何绝大部分不逃台,实属一个问题。有两句古语,一个是“世事难料”,一个是“形势比人强”,就可概括那一段历史。且不说什么“民心向背”之类,仅1949年以前,蒋公治理下的区域吏治是如何糜烂,经济是怎样的崩颓,物价飞涨,百业凋敝,万民嘈嘈,民营资本的生存环境已是日见穷途,一般百姓更是望鼎革如盼日出。你怎么能责怪那时的人失去了基本判断力了呢?
解放军横扫江北江南,纪律严明,市井不惊,虽然有人跑,但并未出现如抗战之初的难民潮。跑的多是权贵、贪官一流,他们不逃的话,自知有一天会遭清算。也有下层公务员、官兵,但被裹胁而去的居多。走的时候,是一派“仓皇此庙日”的凄凉与狼狈。梢有一点理性的人,谁能去做那个垮杆儿了的政权的殉葬品?
至于去欧美,毕竟是人家屋檐下,那样大的产业,不是一般人理解的存折上有几个存款的富户,是可以轻易言搬迁的么?
历史如此,我们又怎能苛责前人呢?具体情况,我今晚细说。
什么贵族,大多是爆发户。只不过比俺们早了一点将腿上的泥洗干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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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对,辛亥之后,国乱不已,前清“贵族”,多不事生产,靠变买家当、吃租子延续寄生生活而已。我先祖父的父亲,就是一小镇上的平民,先祖父的爷爷,则完全是一泥腿子。先祖父连小学都没念完,就因贫困而辍学,因天资聪颖,自学成才,以一介书生进入商界,成为巨富。到我这一辈,已是第三代,又“泯然众人”矣!我生平见过的纯种马,是在生产队的种马站;坐过飞机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买衣服到街边小店;就差一点要靠领“低保金”过活了。
从先祖父的人生足迹看,确是“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各位年轻人,要奋斗,都还来得及。至于当前中国的亿万巨富,或正或邪,当然是有,我看皆隐蔽于民间,断不可能在网上自夸家世。
关于1949年去留的问题,看来是诸位年轻朋友热衷于讨论的问题。由于受了伪自由主义学者的影响,好多朋友似乎是认为那时的精英人物,智力都有问题,一边是铁幕,一边是自由世界,不跑还等什么?后来他们全体的“沉陷”,完全是咎由自取。其实不然。1949年那时候,国家的形势,绝对不像“马后炮”的伪自由主义学者现在所说的那样。那时候,家母尚且年轻,大学毕业后曾短暂地去过香港,她后来对我说,那时的香港,土里土气,几乎等于乡下,哪里能与大上海比?跑香港,只能是万不得已的选择。台湾,则一水之隔,风雨飘摇,连蒋公也不相信能守得住。海南岛一失,台湾如大厦将倾,官民一时间都惶惶不可终日。加之国民党溃退时,又是一派穷凶极恶之相,溃兵们对小商业者多有掠夺,对民族企业也屡欲施以破坏,留下的最后形象非常恶劣。所以台湾那个火坑,是个明智的人,就不会去跳。至于美国、英国,固然是西方乐土,我辈应前仆后继地前去投奔,但语言问题,习俗问题、财产转移问题、能否开拓事业的问题、有无奥援的问题,是每一个“成功”的富豪们不能不想的。离开故国,不是说走就走那么容易。比如说,现在的国门就是大开的,而我看发牢骚的年轻人有不少,那么,你们为何不走呢?一个人出去闯荡,尚且要思前想后,要有充足的银钱打底,何况一个工厂,一个产业、一个集团的跨国迁移?
再者说,上个世纪的上半叶,国人(包括富豪)中的绝大多数还是爱国的,是民族主义者,只要国家富强就好,谁也不是国民党的死忠分子,为何又要远离呢?
那时的中国,是充满了变革的希望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不是一个党派一个阶级之功,而是各阶层、各有关党派共同建立起来的。新中国的国旗,上有五颗星,大星代表中国共产党,四个小星则代表参与建国的四大阶级,一、工人阶级,二、农民阶级,三、民族资产阶级,四、小资产阶级。这第三个阶级,就是现今所谓的“民营企业家”、过去所说的“民族资本家”。无论在建国之初的“共同纲领”内,还是在当时中央政府的内阁部长中,民族资产阶级都有一席之地。也就是说,新中国开国之初,并没有要将民族资产阶级斩尽杀绝的政策,民族资产阶级反而是国家的主人翁之一(即使着仅仅是个说法吧),民族资本家为何要跑呢?战乱结束后,国家还是要建设的,且当时国家的痼疾(兵燹、匪患、娼妓、烟土、地痞、恶霸、拆白党、租界等)正在被逐一清理,很多中国人都有一种“今日得见黄河清矣”的兴奋感,国家、民族也确实是一派向上的气象。“富豪”们选择留下,我认为并没有什么错误。
至于后来逐渐发生了一些问题,则是当时的大多数人不能预料的。有些问题,比如“文革”这样的动乱,连共和国的主席都不能预料,那么,我们怎么能苛责民族企业界的精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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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抗战胜利,国人熬了八年,终于等来云开日出。江浙一带的富豪,八年中基本都将产业撤到了重庆,与国家共荣辱。“8、15”以后,避难的富豪们又面临“复员”的问题,千里长江,将机器、人员、财产运回江浙,谈何容易。时间紧迫,流民思归,船只紧张,甚至雇木船回来的也有,又历尽了不知多少艰辛,耗费不知多少心血,打点了不知多少关卡,才得以成行。富豪们——我指的是旧中国的民营资本家,在那时要想维持一份产业,可说是战战兢兢、惨淡经营,不仅受日酋侵略的威胁,也受蒋、宋、孔、陈“四大家族”官营资本的挤压与吞并威胁,哪里有什么心情夸富?又怎能飞扬跋扈地骑洋马、喝洋酒、包飞机?
光复后,富豪们一心以为重开天地,可以大展宏图一番了,却不料国民党处置战后经济极为不当,“劫收大员”满天飞,借没收“敌产”之名中饱私囊,这种蠢举使这个政权顿失民心。内战起后,蒋管区物价飞腾,当局又强迫民间上缴黄金,兑换成一钱不值的“金元券”,百姓买几根油条都要拿成捆成捆的钞票,新疆银行更发行了人类史上罕见的“亿元”大钞。整个经济呈现崩溃之势,神人也无力回天。民营经济在这种背景下,不知出路何在,心头只有愁云惨雾。因此民族资本家这个阶级,在内战时,多持观望态度,只盼望尘埃早日落定,大多没有跟国民党共进退,甚至有“国民党早点亡了”也好的心态,可谓不足为奇。
先祖的产业,遍布华中、华南,产业范围涉及机器制造、电力、煤矿、纺织、金融、交通等等,内战时只能维持不垮,已经谈不上赢利或发展了。各重要城市易手之时,国民党特工机关都曾有毁坏工厂设备的图谋,于是“保厂”又成为头等大事。先祖心劳日拙之状,可想而知。所幸工人此时与资本家的利益基本一致,因保了厂才能有饭吃,所以“护厂队”大都起了重要作用。这方面,中共的地下组织也作了很多工作。
1948,大军如狂飙席卷,国人是看了一场大戏。现在的伪自由主义学者论及此,总不免惺惺作态,似乎是什么“铁幕降下了”之类。实况却不如此。当时家父在北平读研,家母在南京本科快要毕业,平津战役一起,被隔在了战线两边,但邮路还能通。家父曾向家母介绍“解放了的北平”之一般情况,说一切正常,市面平安。战线另一面的整个家族为此悬着的心才稍定。接着1949年4月,大军又投鞭长江,进占南京。先祖当时正在香港处理事务,家母在南京,又写信告之,说解放军秋毫无犯,南京只响了一夜枪,就“解放”了,一切正常。
江山底定后,共产党待先祖并不薄,无论是新中国的建国方略,还是当时中共面临的实际问题,都还是需要民族资本助一臂之力的。名份、待遇都有,中共高层对知名的资本家是礼遇有加的,也能非常虚心地听取建议。建国之初合衷共济的景象,还是值得怀念的。
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只要不是官僚资本,不是买办(外企的中方人员),资本家还是属于“人民”,是所谓开明的“民主人士”。甚至连“中华人民共和国”这个国号,都是民主人士坚持要用的。谁也不会想到,资本家有一天会不属于人民,甚至成了人民之敌。
那时,青萍之风尚未起。除了恢复生产、摆正新的劳资关系之外,并无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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