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表于 2005-9-15 19:43:07
|
显示全部楼层
RE: 摘录阿尔托《残酷戏剧》
《与杰作决裂》
我们生活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氛中,无可奈何,也无法逃脱,而对这种处境我们每人都有责任,我们中间最革命的人也不例外。窒息空气的原因之一在于对一切写出来的、列出来的、画出来的东西,总之已成形的东西毕恭毕敬,仿佛表达尚未处于山穷水尽的地步,仿佛事情尚未处于应该大破然后大立的境地。
应该和杰作的概念决裂,杰作只属于所谓的精英,群众根本不懂。
过去的杰作对过去是适用的,但不适用于我们。我们有权以我们自己的方式来说已经被人说过的话,甚至不曾被人说过的话。我们的语言是立即的、直接的、符合现今的感知方式,而且人人都能懂。
责备群众缺乏崇高感,这是可笑的,这是将崇高与某种形式表现--而且永远是死去的形式表现--混为一谈。如果说今天的群众看不懂《俄狄浦斯王》的话,我要说那该归罪于《俄狄浦斯王》,而不该归罪于群众。
今天的群众为火车车祸而战栗,他们还经历了地震、瘟疫、革命、战争,他们对爱情的混乱的痛苦十分敏感,他们完全能够达到这些崇高的概念,而且求之不得,但问题是得用他们自己的语言和他们讲话,问题是这些事物的概念不能通过礼服和虚假的话语传到他们那里,因为这些礼服和话语属于已经死亡的时代,永远不会再生。
在此重申几点:已经说过的话不应再说;一种表达法不能用两次,其生命没有两次;话一出口便已死亡,它只在出口的一刹那起作用;已使用过的形式不能再用,要寻找别的形式;戏剧是世上唯一的做过的动作不会重复两遍的场所。
群众之所以不来看文学杰作,正是因为这些杰作是凝固的,而且它们的凝固形式不再符合时代的要求。
我们不应该指责群众和公众,而应指责我们在自己与群众之间所设置的形式屏障,还有那种新偶像崇拜--资产者及在我们身上所采取的形式混为一谈,而我们的精神状态是附庸风雅、矫柔造作、唯美主义,因此公众无法理解。
指责喜好蹩脚戏剧的公众趣味低下是没有用的,因为我们没有给他们提供有价值的戏。
群众之所以不再去剧场,戏剧之所以最终被我们大家视作一种低级艺术,一种粗俗的娱乐方式,一种发泄低下本能的手段,其原因就在于有人总是对我们说,这就是戏剧,即谎言和幻觉。
戏剧向群众所展示的仅仅是群众在镜中的倒影。
如果说莎士比亚及其追随者不断向我们暗示为艺术而的观念,即一边是艺术,另一边是生活,那么,只要外界生活仍维持原样,我们完全可以躺在这个无效和懒惰的观念上了。然而大量的现象使我们看到,过去使我们生活的一切不再存在,看到我们大家都成了疯子,绝望者和病人。所以我呼吁我们作出反应。
不论已经完成的东西是多么美,多么有价值,如果我们对它顶礼膜拜,它就使我们僵硬、停滞、妨碍我们去接触它下面的力量,这种力量被称作思想的活力、生命力、交流的决定论、月亮的盈堀或者别的什么。
应该弄清楚我们要的是什么。如果我们都准备接受战争、瘟疫、饥荒、屠杀,那我们甚至不必说话,只要继续干就行了,继续当我们的雅士,继续争先恐后地去聆听某位歌手,去观看某个杰出的、但不超出艺术范畴的演出,去参观某个小幅画品的展览会,在那些画中不时出现一些强烈感人的形式,但它们仅仅是偶然的,我们并不真正意识到它们可以唤醒何种力量。
这种经验主义、偶然性、个人主义、无政府状态应该中止了。
个人诗也应该结束了,它对诗作者的益处大大多于读者。
应该结束这种封闭的、自私的、个人的艺术的一切表现。
以高级方式、最困难的方式使用戏剧,那么戏剧便能影响事物的面貌及形成。
因此我主张一种残酷戏剧。......我说的残酷是指事物可能对我们施加的、更可怕的、必然的残酷。我们不是自由的。天有可能在我们头上坍下来。而戏剧的作用正是首先告诉我们这一点。
或者我们将通过现代的、当前的方式回到关于诗以及戏剧中的诗意的高级概念(它隐藏在古代伟大悲剧作家所讲述的神话中);我们将再一次支持戏剧的宗教概念;我们将在自身重新找到活力,这活力最终创造秩序并使生活价值回升。或者我们立即、驯服地放弃,承认我们只能适应混乱、饥荒、流血、战争和流行病。
我主张通过戏剧恢复一种观念,即对形象及引发焦虑的手段的具体认识,就好比中国医学了解人体全身的穴位,只要扎这些穴位,它们就会反应,赶到最微妙的作用。
戏剧是世上仅有的处所,我们仅存的整体手段,从这里我们可以直接达到机体,而且,在目前所处的神经质和卑俗时期,我们可以用戏剧击败卑俗,它会不堪一击的。
我主张像弄蛇一样对待观众,通过观众的机体而使他们得到最细微的概念。
先是用粗犷的手段,这些手段逐渐细腻起来;但粗犷的手段从一开始就抓住了观众。
戏剧不应模仿生活而应尽可能地与纯粹力量相联系。
这种戏剧放弃心理分析而讲述非凡的事。
《戏剧与残酷》
一种戏剧观已经消失。如今戏剧仅仅使我们进入某些傀儡的内心中,使观众成为看热闹的人,因此精英们对戏剧不屑一顾,大部分群众则去电影院、杂耍歌舞剧场、杂技场寻求强烈的满足,而且总是满意而归。
我们的敏感性已经磨损到如此地步,以致我们迫切需要一种戏剧来使我们--神经和心灵--猛醒。
为了人四面八方抓住观众的敏感性,我们提倡一种旋转演出,舞台和戏厅不再是两个封闭的、无任何交流的世界了,旋转演出将它的视觉和听觉形象散布在全体观众中。
我们想使之复苏的是一种总体戏剧,在这种观念中,戏剧将把从来就属于它的东西从电影、杂耍歌舞、杂技、甚至生活中夺回来。
如果我们善于不时地使空间里出现适当的沉默和静止的话,那么,充满形象和声音的空间也在说话。
格吕恩瓦尔德或鲍斯的绘画中的某些形象清楚表明了戏剧演出可能是什么样子:好比是在某位圣者的脑中一样,外界自然的事物将表现为诱惑。
在这种表现诱惑的演出中,生活将失去一切,而精神将赢得一切,戏剧正是在这里恢复它真正的意义。
《技巧》
戏剧应用一切办法进行重审,不仅重审客观与描叙的外部世界中的各个侧面,还应重审内心世界,即形而上学意义上的人。我们认为,只有这样才能重提戏剧的想象权。如果幽默、诗和想象不能通过无秩序的毁灭--它产生异常大量的形式,而这些形式构成全部演出--来有机地重审人、人对现实的观念、人在现实中的诗意地位的话,那么,这种幽默、诗及想象就毫无意义。
《主题》
服装:我们尽量不采用现代服装,并不是出于对古代的偶像崇拜似的迷信,而是由于某些千年以前用于礼仪的服装显然仍旧保留着富有启示性的美及风韵,因为它们与创造它们的传统相连。
舞台-剧场大厅:观众坐在剧场中央,椅子是活动的,使他们可以跟得上在四周进行的演出。......剧情可以在各个层次,在高度及深度的各个角度展开。
物体-面具-小道具:假人、巨大的面具、比例奇特的物体将像话语形象一样出现在舞台上,但它们强调的是一切形象、一切表达的具体性。
布景:没有布景,也不需布景。只需象形文字式的人物、礼仪服装、十米高的假人来代表李尔王的胡须、像人一般高大的乐器、形式及用途都令人费解的物体。
戏剧:要使一种总体戏剧观复苏。问题在于使空间说话,向它提供养料,填满它,仿佛将炸药塞进一堵平面岩石墙,突然产生了喷射物和烟火。
演员:演员既是头等重要的因素,因为演出的成功取决于他有效的表演,又是被动的、中性的因素,因为绝不容许他有任何即兴表演。
表演:演出将自始至终由数字标明,数字仿佛是语言。因此没有无效的动作,所有的动作都服从一种节奏,每个人物都极度典型化,其手势、面貌、服装仿佛都是启示。
《论残酷的信件》
我这样做是为了与语言的通常含义决裂,彻底粉碎框框,打破枷锁,恢复语言的原义,这些原义通过抽象的概念永远表现具体的含义。
从哲学意义上讲,残酷是什么呢?对精神而言,残酷意味着严、专注、及铁面无情的决心、绝对的、不可改变的意志。
残酷首先是清醒的,这是一种严格的导向。
我所说的残酷,是指生的欲望、宇宙的严峻及无法改变的必然性,是指吞没黑暗的、神秘的生命旋风,是指无情的必然性之外的痛苦,而没有痛苦,生命就无法施展。
努力是一种残酷,通过努力来生活也是一种残酷。
《论语言的信件》
人们完全成可继续设想一种以剧本为统帅的戏剧,剧本愈来愈台词化,宠杂冗长,令人厌倦,它束缚着舞台美学。
这种让人物坐在一定数量的、排列成行的扶手椅或安乐椅上相互讲述故事(不论它多么美妙)的设想,也许并非是对戏剧的绝对否定(因为戏剧并不绝对需要运动才成其为戏剧),而是戏剧的堕落。
字词语言似乎应该让位给符号语言,符号的客观性能立即最深地打动我们。
戏剧的造型及美学部分不再是装饰性插曲,而是真正意义上直接交流的语言。
这正是戏剧的愿望--戏剧只有在某种情况、某种角度才应使人及其欲望干预进来,即当人在魅力下与命运相遇时。不是为了忍受命运,而是为了与它较量。
不论偶然事件是多么盲目地严峻,生活不能不进行,否则就不称其为生活了。这种严峻,这种无视严峻,并且在酷刑及践踏中进行的生活,这种铁面无情的、纯洁的感情,其本身就是残酷。
《残酷剧团宣言》
残酷剧团的目的正是为了使戏剧重建其炽烈而痉挛的生活观,因此本剧团所提倡的残酷应理解为强烈的严峻性和舞台因素的极度凝聚。
这种残酷,它与某种枯燥的精神纯洁性相混同,而后者敢于为生活付出必要的代价。
残酷戏剧将不表现心理人,不表现明确的性格与感情,它将表现的是总体人。
字词不仅有逻辑含义,它还具有咒语般的、真正神奇的能力。它的作用不仅在于含义,而且在于形式,在于它巨大的敏感性。
残酷剧团的第一出戏叫做:《征服墨西哥》。
我们之所以选这个主题:
因为它具有现实性,并且能影射欧洲以及世界的重要问题。
从历史角度看,《征服墨西哥》提出了殖民问题。它以粗暴的、无情的、血腥的方式重现欧洲至今未衰的自大狂。它给欧洲的优越感泼冷水。它使基督教与某些古老得多的宗教形成对比。它揭露了西方对异教及某些自然宗教所抱有的错误观念,并且感人地、热情地强调:这些宗教所依据的古老的形而上学包含着光辉及永不衰败的诗意。
既然它提出殖民,以及一个洲是否有权奴役另一个洲这样具有强烈现实性的问题,它也就提出了某些种族优越于其他种族的问题,并揭示出种族的特性及其精确的文明形式之间的内在联系,从而形成混乱而专制的殖民者与精神和谐的未来的被殖民者之间强烈的对比。
从社会角度看,该剧显示社会安定,这个社会让人人都有饭吃,革命从一开始便完成了。
《两个注解》
年轻而深切的爱、年轻的活力、自发的、热烈的激奋,这一切穿行在严格的运动及风格化及数学化的动作之间,好比小鸟在神奇形状的树林中,在树木的列柱间啾啭鸣唱。
让-路易·巴罗用描叙的及世俗的手段重现了宗教精神,这又何妨呢?既然一切真实的东西都是神圣的,既然他的动作如此美丽因而获得了象征性。
当然,在让-路易·巴罗的戏中并没有象征。如果对他的动作可以提出一点指责的话,那就是它给予我们象征的假象而它表述的却是真实。因此,虽然剧情极为强烈积极,但却基本上没有延伸部分。
它之所以没有延伸部分,是因为它仅仅是描叙性的,因为它讲述一些不涉及灵魂的外部事件,因为它没有深深触动思想或灵魂,而这正是我们可以指责它的地方--这经探讨这种戏剧形式是否具有戏剧性更为重要。
它具有戏剧的手段,而且,我们可以说,让-路易·巴罗用这些手段制成的,正是戏剧。
但是,另一方面,这个演出缺乏戏剧的头脑,我是指缺乏深刻的悲剧,比灵魂更深的奥秘,灵魂的极其尖锐的冲突--其他一切只不过是途径。也就是说缺乏那种深度,在那里,人仅仅成为一个点,而生命在生命之源上饮吮。
|
|